“皇上真不應該,趕走燕婉凝的,”梁玉珍耐心勸解,“當初若是沒有她,皇上也不可能,做到今天的位置上去。”隻此一件事,便牽製住了楚雲宏的心,讓他無處躲藏。
是的,他怎會忘記。當初被父皇接進皇宮,還是燕姑姑推薦給先皇後。他才可有機會做太子,而後順利登基。隻是如今,他是皇帝。是東麓的主子,就不能為自己做一次主?
“母後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楚雲宏沉默半晌,方才開口道,“父皇已然病逝,留她在宮裏,委實沒個去處……她理應追隨蕭易寒,去往邊關的。”趁此打發燕婉凝,楚雲宏也不再追究先皇後的死因了。
燈燭搖曳,隨風搖擺的傷痛。殘留在楚雲宏的心頭,此時此刻他最是想念皓雪。這個時候,不知道皓雪在做些什麼。輕聲歎息,隨手翻看的書本,也在此時變得蒼白無力。
“等到各諸侯國朝賀之後,就讓蕭易寒和燕姑姑離開吧,”楚雲宏撫著欄杆,幽幽道。畢竟諸侯國前來的話,誰還會想的到,中間會不會有什麼陰謀。尤其是蜀國,想必得知自己私自回國的事兒,定會勃然大怒。
所以楚雲宏也是做好了準備的,同時他留下王啟波和蕭易寒,也是帶兵部署,暗暗做好防護的。一封書信,想要帶到蜀國的叢台。卻又悄然放在爐火裏,將那些思念的字跡,化為灰燼。
“就是皓雪肯來嫁給你,蜀國也自是不願俯首稱臣,”梁玉珍曾經對楚雲宏說起過,姑且不論兩國的敵對關係。將來若是戰場相見,那麼皓雪如何做抉擇。晚鍾聲聲,敲痛著離人的心扉。
尋常燕兒,飛至屋簷下做巢。偶爾可以聽得到,雛燕稚嫩的聲音。探著小腦袋,往外探視的可愛模樣兒,著實惹人憐愛。這一年又將過去,有人歎息著,光陰如水,不曾留下一點痕跡。
纖纖素手,輕輕觸撫著牌位上的“楚君顥”的名字。隻覺著一切恍如夢境,周圍靜的可怕,隻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婉凝獨自一人,守在淒冷的王陵。她隻是想著,陪一陪君顥。
算來,她是一個狠心的人。臨終前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君顥。無法想象,那時的君顥會不會帶著恨意離開。也好,也好。君顥不是一直都希望,自己可以離開皇宮麼。
她畢竟是罪人,是害死先皇後的罪人呀。君顥對她手下留情,已經算是最大的恩賜了。還要奢求什麼呢,淚眼再一次朦朧。天氣陰沉,濃雲密索著一方傷感,讓人來不及等待。
“凝兒,你為什麼,還留在宮裏?”君顥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婉凝耳畔。她隱約看到,君顥站在靈堂前。仍舊是那身熟悉的黑色衣袍,宛如一尊雕像,向婉凝伸出手來。
“君顥,你可有那麼一刻,在乎過我?”婉凝雙眸含淚,顫抖著聲音,“你的江山社稷,你的朝堂功臣,你的太子殿下——他們都要趕我走,我該去哪裏,該去哪裏才好?”
夏季的雨聲綿綿如故,牽引著離人的相思模糊。君顥彎下身子,輕輕的扶起婉凝,威嚴道:“你既已嫁作人婦,便隨夫可好。”這番話,在婉凝的心頭宛如沉重的打擊。
她不覺往後退了兩步,望著昔日這個摯愛的男子。沒料想的,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就連你,也要,也要趕我走,”婉凝緊緊握著雙拳,渾身都在顫抖,這惱人的夏雨。
承諾呢?歸期呢?當初說好的,君顥會陪著自己一輩子。怎麼如今,卻也要趕自己離開。婉凝不會忘記,楚雲宏的那道聖旨上:蕭易寒官複原職,燕婉凝隨夫擇吉日離宮。
嗬,真是諷刺。當初婉凝為了留在宮裏,留在君顥的身邊。費盡心機拉攏人心,哪怕殺人奪權,哪怕背負罪名。沒成想最後的結局,卻仍舊是被趕出皇宮,去往荒涼的邊關。
“君顥,我總不會,再離開你,”婉凝咬了咬牙,終是振作起來,“除非有天,我也死了。否則,休想讓我離開京都半步!”她抹了把眼淚,扶著牆根兒顫顫巍巍站起來。
每次想到自己當年所受過的苦,她都會告誡自己。淚水是弱者的象征,她如今已經為母親和自己,報了仇恨。如何不可以,為自己以後的路子,選擇一條光明大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