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時節,艾葉飄香。彩穗掛於宮閣,點染一片青煙。暮雨蕭瑟,蕩滌夏日的暑熱。水閣回廊,飄散著縷縷清香。半空中一陣悶雷,敲響著半個天際。於是晴朗的天空,倏然間變得昏暗起來。
本來宮中因為楚君顥病重,不再打算準備端陽節。可是為了打消宮人的疑慮,婉凝仍舊是按照往日宮規,準備了繡春囊,艾葉,粽子,彩穗等物。晚上還預備著彩色宮燈,猜謎的活動。
一時之間,宮殿內外緊張的氣氛全部消散。眾人沉浸在端陽節的氛圍裏,並未再去想什麼朝中即將發生的變故。此時暖閣內的婉凝,已經得到了消息。太子楚雲宏已經和王啟波,來到了京都驛站。
為了安全起見,婉凝並沒有急著讓楚雲宏進宮。唯恐被宮人看見,便會生出各種猜測。她索性置辦了這場端陽節的場子,等到了天色將黒下來。宮內的宴會一開始,再讓楚雲宏進宮。
也不會有人看見,也不會有人說閑話。畢竟楚雲宏回國,除了自己知道外,並無人知曉。婉凝在等著,等到天色黑下來。再去迎接楚雲宏,宴會有梁玉珍負責,自己可以安心見楚雲宏了。
“姑娘,太子回來了!”不知過了多久,婉凝終是聽到了這個聲音。她心兒猛然一顫,趕忙要上前去迎接。卻被隨後趕來的楚雲宏,一把抓住了手腕兒:“燕姑姑!宏兒回來了,宏兒回來了——”
是了,這個聲音是楚雲宏沒錯的。從第一眼看到楚雲宏開始,婉凝便與楚雲宏的命運緊緊拴在了一起。不管婉凝當初的心思如何,終究是念著楚雲宏的。聽到楚雲宏的聲音,婉凝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下。
“好,好,好,回來就好,”婉凝反手握住楚雲宏的手,然後細細的打量著他,盡管是一個模糊的輪廓,卻也依然看得出來,楚雲宏長高了許多。婉凝甚是欣慰,當初推舉楚雲宏為太子,是正確的。
一杯清茶,訴說著往昔的故事。婉凝愛憐的撫著楚雲宏的手,多少次慨歎著命運的輪回。楚雲宏的模樣兒,與他父皇楚君顥一樣。是一個話語不多的男孩子,卻有比他父親,更多一層深沉的氣息。
“相比剛剛離開皇宮的時候,燕姑姑似乎更加憔悴了,”楚雲宏看著婉凝蒼白的麵容和呆滯的眼神,心裏縱然知道婉凝雙目模糊的事情。卻完全沒有想到,他的燕姑姑,會如此滄桑。
他輕輕撫著婉凝的手,微微笑著:“宏兒回來了,燕姑姑就應該好好休息。我會找最好的禦醫,給姑姑治眼睛的……”同樣的話語,再度回蕩在耳畔。婉凝仿佛,感覺得到楚君顥就在身邊。
“今兒個是端陽佳節,太子又回來了,燕姑娘應該高興的,”一旁的纖雲見此,不覺上前安慰。她說著,還給楚雲宏端了一碗米酒,說道,“燕姑娘知道殿下喜歡喝米酒,特意給殿下熬的。”
米酒的香味傳來,讓楚雲宏很是懷念。在蜀國的時候,大半年的時間不是喝羊湯,就是吃稻米。米酒的味道對於他而言,越發的濃烈。而今回到皇宮,終是可以喝到米酒,著實是一樣歡喜。
入口滑膩的米酒,滋潤著唇齒。楚雲宏和他父皇一樣,如此強烈的喜歡米酒。尤其是婉凝熬的米酒,香糯可口。多少年過去了,楚雲宏依然懷念這個味道,經久不忘。
越是想要忘記的事情,卻偏偏刻在腦海,總歸是揮之不去。一如春風下的梔子,伴隨春風而生,追隨春雨而亡。潔白如玉,皎潔如雪。大約世間之事,總是難以預料。
當婉凝帶著楚雲宏來到正陽殿的時候,她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那個軟榻後,是她最喜歡的男子。她可以忘記江苓嫣帶給自己傷害,可以忘記失去父母的痛苦,卻不會忘記,這個叫楚君顥的男子。
“我此生唯一遺憾,是沒有見到你父皇一麵,”婉凝無助的倚在床榻邊,雙目再次淚眼朦朧。她看著楚雲宏跪在地上,對著楚君顥叩首的情境。一時千言萬語,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宏兒多謝燕姑姑,”楚雲宏打從心眼兒裏,佩服婉凝的“秘不發喪”。一則製止了朝堂之亂,二則不露聲色的接自己回宮。“隻是委屈了姑姑,落得個以權謀私的名聲……”
他說著,便慢慢起身。輕輕拍著婉凝的肩膀,低聲道:“姑姑不可再流淚了,不然眼睛可就真的治不好了。”他的安慰,讓婉凝的內心甜如蜜糖。那一刻的委屈,頓時煙消雲散。
於是端陽節的夜晚,宮人都在歡度端陽。唯有婉凝同楚雲宏,還有王啟波、王連瑛、纖雲等人,詳細的做了一份計劃和詔書。有楚雲宏宣讀,會更有說服力。加上王連瑛和婉凝,一定可以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