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魂 1.啞巴念咒(1 / 2)

追魂1.啞巴念咒

我叫康壯壯,男,西北藏區的漢人,家在德令哈和都蘭中間的烏查農場。

烏查農場以前是座監獄,關押著上千戰犯和政質犯,駐著一個團的軍隊,我爺爺曾是駐軍軍官,叫康鐵蛋。

後來政治轉暖,烏查監獄變成了烏查勞改農場,犯人脫下號服,軍人脫下軍裝,都成了勞改農場的職工和幹部,在戈壁灘上種油菜、青稞、小麥,枸杞,建設西北糧倉。

我出生於1985年勞動節晚上9:30。樓上的莫小婷也出生在那天,晚上11:30。

小時候我是個傻子,莫小婷是個瘋子。

我傻,是因為先天性心肌功能不全,俗稱缺心眼。烏查農場在海拔4200米的藏區,缺氧,我這樣的先天心髒病人按說不可能活下來。阿媽說,剛生下來時,每當想吃奶,又見不到阿媽,我的心髒病就會發作,四肢抽搐,臉色烏青,呼吸驟停。

經曆了多次這樣的事情,就學乖了,有奶就吃,沒奶等死,不哭不鬧,若無其事。沒有喜怒哀樂,情緒波動,不被外界幹擾,心髒病就不會發作。

即便如此,也隻能躲過白天,到了夜間,一旦做噩夢也會心髒病發作,呼吸驟停,每次都被阿媽從死亡邊緣喚回。

一次一次的絞痛裏,我的小命在身體裏拚死掙紮,偶然間抓住一點寧靜,疼痛開始減弱,消失。

我一直不知道到底抓住了什麼,剛開始隻是一種偶然的體驗,一種感覺,後來逐漸成為技藝和本能,就像絞痛和窒息裏,本能的抓住呼吸之間的一個門栓,世界一下安靜下來,一團光華輕輕柔柔透進來,托著我離開了那個殘缺疼痛的身體,遁入另一個房間。

阿媽隻知道,我依然經常在睡夢中停止呼吸,但與以往不同的是,沒有掙紮,臉色如常,仿佛睡去。第一次發現這種情況時,農場的醫生束手無策,阿媽奔跑一夜,把我背到德令哈的醫院救治,天一亮,我卻在阿媽背上醒了。到醫院檢查,心髒病並沒有發作,隻是依舊癡癡呆呆。

藏區有別於世俗世界,民風淳樸,少言寡語,不說話在這裏不是缺點。在夜裏默默的死去,早晨悄悄醒來,也沒別人知道。

我如風中沙塵,存活下來。但必須在生死之間不停切換頻道,這導致了時間像塊橡皮擦,周而複始抹去記憶。每次遁入幽冥,或從幽冥中回來,我都會喪失大部分記憶,除了阿媽,莫小婷,極少數幽冥中的閱曆,我記不起其他任何人,任何事,就這樣成了傻子,生命像隻空殼。

直到8歲,我仍然不會說話,要不是四阿婆,我可能一直都又傻又啞。

四阿婆就是樓上莫小婷的奶奶,那年春節前後,四阿婆精神病犯了,見人就咬,幾個壯漢也拉不住,折騰到黃昏時分,突然昏迷,高燒不止,口吐鮮血......

四阿婆的男人四爺爺,是我家的恩人,以前救過我爺爺的命。前麵說過,我爺爺幾十年前是烏查監獄駐軍軍官,四爺爺是監獄裏的犯人。聽四奶奶說,那時候烏查監獄的犯人和軍官隻是身份不一樣,穿的衣服不一樣,別的沒什麼區別。因為處於無人區,茫茫戈壁灘,方圓千裏根本沒人煙,從來不擔心犯人越獄逃跑,越獄等於自殺,而且會死的慘不忍睹,所以犯人也不關著,看押犯人的軍隊跟犯人其實是相依為命,跟犯人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