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懷很是心情好的沒有馬上回到書房,而是轉身緩緩踱至方才閑飲的六角涼亭內思忖。待端起桌上還未涼透的清茶,手指便摩擦著杯身的青花細紋,眼睛瞄至不遠處山石旁的綠竹,神思漸遠。
湛寒立在一旁不知所措,半晌,江聿懷悠悠抿一口淡茶出聲道:“去查查,這個丞相,倒有幾分不同尋常。”言罷眼底徒然浮起些許笑意,轉瞬即逝。湛寒懵了幾懵,揉了揉眼睛,仿佛自己看錯一般,再抬頭,隻見江聿懷眼底還是一片滄海般的平靜。湛寒也不敢再多言語,躬了身便退下了。
日暮西沉,天穹轉而已是一方墨色織錦,偶有幾顆星子墜入其中,掀出一點幽藍的意蘊。
丞相府書房內,方用過晚膳的晏禾歆,平了平心神思索著午間發生的事。
其實這事要說小,也算不得是件上得了台麵的大事;可若往大了說,辱罵皇室親族,雖說是個不大不小的罪名,可若是被有心人聽了去,愣說成是你意圖謀逆,不把皇室放在眼裏,你也辯無可辨,反受他人牽製,落了話柄,得不償失。
是以此事,怎麼解決倒是略有些棘手。當然,若是那個江少將軍忘了這事或是願意不再追究,以上推論便大可不提。
這江聿懷若是顧及本丞相的赫赫威名,將此事壓下不提,便是再好不過,本丞相也無需在這裏搜腸刮肚想辦法,要是此人不識抬舉看不上本丞相的名頭,非得追究,本丞相……便得登門賠禮裝裝孫子了。
誠然,赫赫威名這個東西,本丞相是沒有的。
所以……
“陳管家!給江少將軍的薄禮備好了嗎!”
遠在前院的陳管家嚇到雙腿一抖差點跪在地上。嗯,他家丞相,聲音……著實過人。
陳管家忙不迭來到書房,繞過房內的山水屏風移步桌案前。
咳咳,晏禾歆肅了肅嗓子“我讓你查的江聿懷的底細查的怎麼樣了?”
陳管家很是委屈,心想,你哪裏讓我查那個少將軍的底細了,明明隻說備好薄禮。
而且……你連月錢都結不清,這薄禮委實是……不忍直視啊。
陳管家擦擦額前的汗,開口道:“那個,正在查。”晏禾歆很是嚴肅的正了正神情,回了句:“明日,可能查清?”
陳管家嘴角抽了抽,內心咆哮,我今晚才知道才知道的啊!“明日,可能,倉……咳咳……倉促了點。”
晏禾歆點了點頭,“那個,老陳,這個月的月錢我看要不……”
“明日可以!可以查的清!”晏禾歆無辜的點了點頭:“這樣啊,我知道了,老陳,你早點休息,別累著自己啊。本丞相困了,你先下去吧。”說罷擺擺手。
陳管家攥了攥手,目光悲切的退下了。
交代完該交代的,晏禾歆方揉揉額角,起身打算回房入寢。
遣退了小廝,便一人沿著青石小徑晃回房內。
園內暗香襲來,花影浮動,銀月遙遙嵌入墨色天幕,看來倒有幾分雅趣。
不覺便舒了心神,回房後,亦是一夜好夢。
翌日,晏禾歆用過早膳後便欲前去早朝。出府前,陳管家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貼心的奉上了江少將軍的“底細”。
晏禾歆接過放入袖中,欣賞的看了看,隨即拍了拍老陳道:“還不錯,不過,老陳你晚上還是節製點的好啊,當心身體啊……”
“早朝該遲了,丞相你慢走注意安全啊,別被撞死了,別被刺殺了,別被菜市場王大爺的雞蛋砸到,也別被李大媽的裹腳布絆死了啊!”老陳邊說邊引著他家丞相上轎,恨不得打包趕緊扔上去。待轎子開始移動,陳管家方回身舒了口氣。
不料,晏丞相掀了簾子吼了句:“老陳啊,讓夫人晚上多體諒體諒你,別不好意思啊……”老陳熬了一夜的身體,終於,暈倒了。
晏禾歆滿意的坐正了身體,從袖中取了方才的信封,拆開來讀。方才看了幾句,晏禾歆覺得自己真是好有能耐哦,有能耐的自己簡直很想去死一死。
她曉得這個江聿懷來頭很大是皇親國戚,但她也沒想到這家夥來頭大的簡直可怕啊!
這個江聿懷,是江老將軍嫡出的長孫,也是唯一的嫡孫。其父乃是如今遠在東頤封地的藩王,是越熙國唯一一個以臣子身份封疆的藩王。
其母更是了不得,乃是當今皇上的長姐,聖曦長公主。說來這位長公主也是一位傳奇,是越熙國首位以皇家女眷的身份披甲上陣的女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