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又來新人了。
河裏的孤鬼木然著整張蒼白的臉,眼神空洞的飄蕩於河上,時隱時現。
水波悠悠晃蕩,淒啞著的怪音不時從黑洞洞的枯林裏傳出。冰冷的鐐銬在暗夜裏發出冷金屬的碰撞之音,驚飛了一陣陣眼神詭異立於枝頭暗兮兮的烏鵲。月光慘淡,遊蕩於河上的孤魂隨著聲響的靠近機械的轉過頭顱,身體卻未有絲毫的動作。
空洞著的滴血的眼眶,灰敗青紫的枯皺麵皮,血紅吊於口外的長舌……
這裏就是忘川……禾歆一一路過這些形態各異的孤魂,雙手緊緊攥著衣袖,隻覺得頭皮發麻。
陰冷的風吹過,白日裏妖豔的彼岸花此刻卻散發著暗紅色的光澤。前方拉著鐵鏈的白使和跟在背後的黑使如同兩具冰冷的屍體,一言不發的帶她走向橋頭。
並不是長著牛頭馬麵的嚇人妖精嘛。禾歆暗暗打量著。
白使拿出鑰匙,銅色的鎖匙插入冰冷的鎖孔,落地一片鐵鏈的碰撞之音。這時她才抬起頭,微風吹過,身邊的人衣袖蹁躚,若有若無的玉蘭香縈入鼻息。
略顯蒼白的麵容,毫無任何神思的眸,眉頭舒展卻依舊帶著肅冷之氣。
耳畔突然傳來的聲響讓她嚇了一跳。
黒使拾起腳邊的鐵鏈,低垂的麵容帶著一絲陰翳和詭譎。目光未有半刻停留便飄向彼岸。白使卻未有絲毫動作。
月色淒然,突然安靜下來的空氣卻讓禾歆徒然綻出一絲緊張之感。
“你是來贖罪的?”白使開口。
“不知道。我應該是死了。”
“忘川本不會有活人”白使開口。
空氣再次沉寂下來,半晌,禾歆輕聲說到:“人死後是會飄到忘川的,可我什麼也不記得,不知道要哪裏可去,不知道自己是誰。我一直遊蕩,地府不收無名之人,黃泉不渡無魂之人。我現在,來找回屬於自己的記憶。”眼底一片落寞閃過,語氣卻絲毫不顯慌亂。
白使黯然,“徒勞,神之所以會抹去你的記憶,自然是不會讓你輕易轉世,你不過是來贖罪的。”指腹不住的摩擦著袖口的玉蘭花紋。白使輕言。
“我的記憶,憑什麼被他人抉擇。”不敬之語卻鏗鏘有力,禾歆凜然不懼。
恍然又想到了她整日做著的那個夢,白茶花樹旁矗立的身影,還有那悠遠的笛聲,近了,近了,伸手,卻又突然一片虛無,那樣濃厚的悲戚,壓的自己喘不過氣,每日每夜相同的夢境,醒來,是被淚水打濕的枕簟,透著隔夜的冰冷和潮濕。
“找回記憶,必須付出很大代價的。”白使冷冽的聲音回蕩在四周。
禾歆微微的失神,腦海中突然閃過那素白的身影,伴著悠悠笛聲落入心裏,然後,是滿地飄散的白茶。再轉,冬夜寒涼,自己手中握著泛著寒光的銀劍,劍尖指地,殷紅的血跡順著紋路緩緩滴落,腳邊紅雪,妖豔中透著悲戚。不遠處,是碎落的玉笛,玉穗染血,瑩白的脂玉從中破開,碎玉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