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發覺網絡上的知識和課本上的知識大相徑庭，網上的知識知道得越多越會感到自己的無知，而書上的知識則讓人越學越覺得自己什麼都了解了。小虎對課本逐漸生出了些許怨氣，以前他非常愛惜課本，因為它們很貴，是父母省吃儉用給自己買的。現在把課本當作經常對父親橫眉豎眼的大隊書記般仇視同樣是因為它們很貴，花去了家裏不少錢，自己如今卻還是個井底之蛙，在城市裏還不如老太太對各類新事物知道的多。小虎越想越氣，這氣把自己頭漲得生疼，作業也不想去寫。到了周日晚自習的時候才突然擔心起前天的數學考試，害怕不交數學作業的話羅嫻會認定自己是個不求上進加資質愚鈍的後進生，便又翻開了那本原本不願再翻的數學書，提筆寫起作業。數學書上複雜交錯的符號像一塊塊鮮血淋淋的人肉，看得小虎心驚膽戰，而身後又仿佛有千萬人在催促自己上前吃掉這些人肉。小虎使勁搖了搖頭，想起來昨天在網上看到的一個詞，“妄想症”。一個晚自習，小虎都在和自己的妄想做著艱苦卓絕的鬥爭，作業幾時寫完的全然沒有發覺，隻是在鈴聲響起的時候已經累得差點站不起來了。
第二天，小虎看到羅嫻手裏拿著一遝試卷走進教室的時候覺得她拿的其實是自己家裏的巨額借條，而且那數額足足可以把王大龍逼瘋。羅嫻把卷子分給前排的學生，讓他們發下去，很多學生此刻焦急萬分，抓耳撓腮，起身翹望。小虎則顯得異常鎮定，豪無表情，因為他正在忙於想象王大龍暴跳如雷的場麵。“哇塞，100分耶。”又是這個熟悉的聲音把小虎從濃稠不堪的思緒中拽了出來，小虎看到林愛清遞給了程羽然一張幹淨整潔的試卷，甚至連卷子上的對鉤都排列有序，整齊劃一，襯托出那個100的清秀雋永。程羽然對林愛清笑了笑，沒說什麼話，小虎的心髒卻被刺得“無聲勝有聲”。這時林愛清低頭拿出下一張試卷，遞到了小虎麵前後往後走了。映入小虎眼簾的是一張72分的試卷，卷子塗抹得像在泥裏打了72個滾的肥豬，這豬還不知被什麼劃的滿身是血紅的叉。整張卷子最醜陋的是左上方的三個字，字雖醜，小虎卻都能認出來，是“王小虎”。小虎覺得心髒不是被刺傷了，而是被冰鎮了，十足的冰力甚至直透腹股溝。小虎轉頭看了看程羽然，對他苦澀一笑，然後對自己還能笑出來感到非常意外。程羽然聳了聳肩，把試卷夾進了書裏，小虎則沒有收起這張試卷，因為實在沒有那個力氣。此時，林愛清發完試卷，回到了座位上，在麵前放下一張96分的試卷，旁邊的朱小美拿起林愛清的試卷歎道：“不愧是我家清清啊！”林愛清一把奪回，笑著說“你是在誇自己吧，你不是一樣96嗎？”小虎平時在後麵聽林愛清和朱小美聊天說話都是興致勃勃，此刻卻在勃的方麵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困難。小虎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在咽唾沫，奇怪難道是數學考試幫助自己產生了對數學知識的強烈饑餓感？羅嫻沒有對考試結果做什麼評論，開始一題一題給大家講。小虎對於曾經跌倒的泥坑不願意再次靠近，沒有聽進去羅嫻的一個字，隻是孤獨的咽著唾沫。
小虎害怕羅嫻或是高雲瑞會因為自己數學考得太差而責怪自己，一天都在想怎麼給自己尋個托詞。結果不但羅嫻和高雲瑞沒有尋自己麻煩，甚至沒有一個人對自己的72分感到奇怪和不自然，這也讓小虎居然有些失望。唯一一個問及自己分數的是韓寧，小虎回答了一個模糊的70多分，悲哀的希望韓寧能理解成比72要大的數字。但是了解小虎分數的肯定不止一個，林愛清就算得上之一，想到這點，小虎有種想把數學課上咽下去的唾沫都吐出來的衝動。小虎想找個人傾訴鬱悶，可是覺得對誰說都不合適，趙東風是沒有和男生聊天的閑情雅致的，找高雲瑞那真是沒事找抽，程羽然則是無法理解自己的感覺的，和林愛清聊聊倒是不管聊什麼都會非常好，可是這會被別人，包括林愛清笑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