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雲山,常年雲蒸霧繞的霧雲山深處,蟄伏著江湖中最為神秘的門派——自在門。
這是一個神奇的門派,一個門派隻有一個人,門人即掌門,掌門即門人。門派創建以來曆經兩代,公孫祖師和自在先生,絕無第三個掌門或門人。
因為神奇,所以神秘,因為神秘,所以可怕。
但真正可怕的不是他的神秘莫測,而是因為一個人,一種自在,一個門派的自在,一個人的自在。這種自在是一種江湖態度,對內而言,自在到隻有自我,一心無二的武學修煉,絕不會分心門人的背叛和權力的糾纏;對外是一種戰鬥優勢,沒有牽掛,沒有顧慮,沒有後路,死活都是一個人,這種對手往往是很可怕的。
事實驗證了自在門的兩個掌門都是自在、可怕的。
創派祖師公孫逍遙,一個沒有劍的劍客,來自傳說中的世外桃源,劍法已臻無劍無招的境界,孤身一人在數年間鋤奸懲惡數以千計,創造了一夜間追殺了二十八名高手的武林神話。就連他的死對頭,武林最強聯盟生死盟盟主季千秋也給予極高的評價:“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第二任,也是現任掌門孫金,號稱自在先生,其作為修為雖不及公孫,但他的劍掌雙絕,當世匹敵者不過一二,接任掌門的兩年裏應戰三十六位高手,無一敗績。也正是因為他的不敗,欲霸武林的生死盟從未敢染指自在門。
如此神奇、神秘、可怕的門派,他的生存、武功、境界皆離不開自在二字。
自在於門,陰陽皆行,自在於人,生死判定。
皎月涼,繁星寒,淺雲婆娑愁上弦。
霧雲山難得沒有雲霧。
沒有雲霧的霧雲山卻被月光鋪上一層若隱若現的光霧。朦朧的光穿透密葉繁枝,被撕扯成斑點大的珠光散落,將黑影憧憧的樹林打扮得幾分俊俏,幾顆珍珠幸運地砸醒了睡夢中的鬆鼠,驚得它倉促一躍,踩斷了腳下的枯枝,“哢擦——”靜謐的老林子瞬間醒轉。鳥叫、蟲鳴、枝搖、草動,都來歡迎著月色洗禮和星光呼喚。久違的星啊月啊,算是給著常年被濃霧困鎖的深山老林一場久違的解放麼?
一道悠揚舒緩的琴音響起,似是一咧清泉汩汩流淌,滋潤著霧雲山的每一個角落,為這雲開霧霰,星月齊放後的驚喜增一抹聲色。
它們又怎能感覺到,這清泉裏有著秋的寒,琴聲裏有著淡的愁。
自在門後院,演武台的柱子上挑著一盞昏燈,月光和燈光交相輝映,傾灑在阿卓的身前,映出他清瘦的臉廓,麵容是朦朧的,卻絕對的迷人,撲朔的光投進她清澈深邃的雙眸,凝成的光點可見又不可見。她的手是為琴而生,白皙修長,靈動有力,她也是為琴而生,指尖起舞,是優雅的旋律,是彈奏著跌宕的人生悲喜。
可琴聲中的淡淡愁意呢?看起來,她並不是一個會憂愁的人,可她的琴聲裏隱藏著愁意,隨著隱藏的深度越來越濃了。一個表麵沒有憂愁的女人可以將深深愁意化進絲竹之音,她的琴技絕對是一流的,可僅僅又是琴技這麼簡單?
她的目光從沒有垂落在琴上或是指尖,而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一個人。
自在先生,一個正在苦修武學的人,正在研習一套精妙的掌法。
這套掌法他已修習很長一段時間了,而又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有一絲精進,原因是他已進入了他在武道上的枯水期了。
雖是難以突破,但他的掌法已是江湖中公認的在鐵手門滅門後最厲害的掌法。
可沒有人願意活在別人的影子之下,也沒有一種武功願意輸在已經不存在的武功之下。
他的掌法叫小自由,與大自在劍同為自在門雙絕。
自由和自在,兩門絕技本就是是相輔相成的。小自由講究三重勁,分為天、地、人三種掌勁,與大自由劍法的三時取勢,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大自在劍法的最高境界無劍無招又是以小自由掌法的三重勁為根基。
三時不得,雖勝有殃,自在先生已突破天地二勁,人勁尚無進展,這使得他的劍法難窺上層的無劍無招境界。
武學精進的背後是日夜不分的刻苦練習,每次都是用生命在練習一場驚濤駭浪。
演武台中,飄逸瀟灑的自在先生,步伐是風中的一片葉,葉載著風,風裹著葉,是虛是實猶未可知。縹緲無定的步伐,綿綿無力的掌勢,到了盡頭,慢勁變成快打,腳下化為疾風飛竄,掌上氣力在尾勢裏化為磅礴一擊,收勢時又徐徐舒緩,如一池秋水,波瀾不驚。
秋風掃落葉,帶著些許寒意,也帶偏了阿卓的音律,琴聲滯澀變調,是孱弱的哭泣,是奸詐的微笑。不管是什麼,阿卓都已經局促不安了,眼裏的深潭驚起了一圈圈粼粼波光。那當然不是波光,那是閃動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