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且逃兵甲暫棲身(1 / 2)

九月的關外已經變得有些寒冷,隨著冷風的吹過,淅淅瀝瀝的下雨也開始下了起來,滲入紅色的土地中,讓這已被數十萬大軍踐踏過後的戰場更加泥濘不堪。

雨越下越大,空曠的平原上十幾萬具屍體糾纏在一起,無聲的訴說著這場戰鬥的慘烈,隨著水霧的蔓延,整個戰場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在風雨中慢慢的隱去,似乎被隔離出這片天地之外。

雨水彙聚成的小溪開始在戰場上穿梭起來,很快變得一片猩紅,不斷地衝刷這滿地的屍體,不遠處一匹傷痕累累的戰馬正低頭用舌頭貪婪的舔吸著屍體上的雨水,補充著流失的水分,低沉的天空中一群烏鴉拍打著翅膀盤旋在屍體的上空,迫不及待的要去享受這場盛宴。

旁邊的一個小坑中七零八落的躺著幾具屍體,屍體上的傷口觸目驚心,折斷的長槍胡亂的插在地麵,和殘留在長槍上的斷肢一起在這漫天的雨水中慢慢的發白。

突然,隻見這幾具屍體輕微的動了起來,一隻滿是汙血爛泥的手從縫隙中顫抖的伸出,在空中胡亂的摸索,在碰到旁邊的斷槍後開始用力抓了起來,不多時,隻見一個人慢慢的從泥坑中爬了起來,身上的盔甲已經殘破不堪,胸前的護心鏡裂開一個口子,應該是被長槍刺穿的,雨水混合著血水從他的臉上滑落,看不出本來的樣子,此人正是晉國幽州羽衛軍校尉林路。

林路環顧四周,看見旁邊的溪流後猛得衝了過去,低頭開始瘋狂的喝了起來,完全不顧身上的傷痕,可能是喝的太急,他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喉嚨如風箱般發出嗚嗚的聲音,不得不低頭喘息起來。

喝了點水後,林路開始環顧四周的情況,他想哭,卻哭不出來,隻能咧了咧嘴,作為幽州行軍總管羅子儀的親軍,整個羽衛軍除過林路無一生還。是的,身為羽衛軍校尉的林路並沒有死,他裝死躲過了一劫,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毫無價值,林路想起了陳時的話。

陳時和林路都是羽衛軍的校尉,作為一個參軍三十多年的軍人,他毫無意外的戰死了,為了保護羅總管戰鬥到最後一刻。林路在躺下前親眼看到陳時被一名翰朵衛的騎兵砍到,作為北遼皇帝直屬的精銳兵種,翰朵衛的騎兵配合奔雲馬的衝擊,幾乎沒有活口,更何況每名翰朵衛的騎兵都有補刀的習慣。

“陳老頭,你算是死得其所,可我還不能死,這樣死去毫無價值啊,被人像牛羊一般的屠宰,成為戰報上一串冰冷的數字,不出幾個月便會被遺忘,除了羅帥,這戰死的九萬大軍還會有誰記得?要想不這麼毫無價值的死去,就得換種活法。”

看了最後一眼這戰場,林路顫抖的站立起來,剝掉身上殘破不堪的盔甲,向寧遠關方向走。林路,字修遠。以後世上再無幽州羽衛軍校尉林路,隻有幽州獵戶林修遠。晉國軍法嚴厲,凡軍士臨城脫逃者斬立決,但凡戰場上逃脫之人無不隱姓埋名,好在修遠這個字是林路小時上私塾時教書先生所起,現已過去十多年,估計連兒時的玩伴都不記得,應該不會被查出來。

晉明帝前元二十四年,北遼大軍寇邊,幽州道行軍總管羅子儀率九萬邊軍出戰,因情報不足,朝廷是和是戰意見不一,大軍孤軍深入,於鬆山一帶遭到北遼大軍圍困,北遼皇帝直屬的衛隊,天下三大精銳騎兵的翰朵衛全軍出動,九萬邊軍力戰五日,後繼無援,全軍覆沒。

晉國朝堂上下一片震驚,一邊派使者前往北遼議和,一邊令冀州大軍北上死守寧遠關,防止北遼大軍南下,直襲京師。

鬆山之戰晉國大敗,寧遠關以北地區全部失守,喪失了幽州幾乎一州之地,北遼軍鋒直指冀州,千裏平原為北遼所得,北遼國力大漲,天下局勢頓時變得迷亂起來。

晉明帝前元二十四年,因鬆山大敗,明帝氣急攻心,臥床不起,不日後便駕崩。明帝駕崩後由太子即位,太子年幼,由太子生母蕭太後輔佐,垂簾聽政,改元祺瑞,大赦天下,勸農扶桑,改革朝綱,一時間晉國竟有些欣欣向榮起來,明帝間鬆山大敗的陰影也衝淡了不少。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碧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詩人的一首憶江南道盡了江南地區的風光無限,現在已是祺瑞二年,距離鬆山大敗已經過去了兩年,晉國朝野已從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九萬邊軍除了各自的親人早已無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