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學與政治的關係
在中國文學傳統中,對文學與政治的關係,很早就有比較清醒的認識,特別是詩歌作為最正統的文學樣式,其與政治的關係是得到了充分肯定的。枟尚書枠 就曾有“詩言誌”的說法,孔子曾說過:“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孔子還說:“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他認為“誦詩”就是為了從政,治國安邦。漢代儒家認為詩歌可以作為政治教化的工具來使用,指出詩“發乎情而止乎禮義”,“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先王是以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至於王道衰,禮儀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
劉勰在 枟文心雕龍·時序枠 篇中也對詩歌與政治的密切關係作了闡述:“歌謠文理,與世推移,風動於上而波動於下者也。”“文變染乎世情,興廢係乎時序。”
鍾嶸在詩品序裏強調了詩歌反映社會政治現實功能的重要性:“至於楚臣去境,漢妾辭宮。或橫朔野,或逐飛蓬。或負戈外戌,殺氣雄邊……凡此種種,感蕩心靈,外陳詩何以展其義,外長歌何以騁其情?”
初唐的陳子昂。在他 枟與東方左史虯修竹篇序枠 裏,批判了梁詩風是“彩麗競繁,而興寄都絕”,提出了“見雅興寄”、“漢魏風骨”的詩歌創作主張。呼籲詩歌內容恢複批判現實的傳統,開辟了唐朝的健康詩風。
到了中唐,白居易對文學與社會現實政治的關係作了更加深入的思考,認為文學應與當前的政治鬥爭相聯係,積極幹預生活。“文章合為時而著,詩歌合為事而作”。他在 枟與元九書枠 中說:“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聲,莫深乎義。詩者:根情、苗言、華聲、實義。上至到賢,下至愚騃……未有聲入而不應,情交而不感者。”主張詩應該具有“美刺”的內容。因為隻有這樣的詩才能感人至深,從而收到“補察時政”、“瀉導人情”的效果。白居易本人也身體力行,親身實踐,創作了一批如 枟長生殿枠、枟賣炭翁枠、枟琵琶行枠 那樣批判現實的作品。
除了詩歌理論以外,中國古代文論中對包括散文在內的其他正統文學樣式的政治功能,也有許多論述:例如王充在 枟論衡枠中對文學的勸善懲惡的政治功能就有很具體的分析,他強調了以文學為工具對人物行為的記述和評論,將極大地影響其名譽的好壞:“文豈徒調墨弄筆,為美麗之觀哉?載人之行,傳人之名也。善人願載,思勉為善;邪人惡載,力自禁裁。然則文人之筆,勸善懲惡也。諡法所以章善,即以著惡也。加一字之諡,人猶勸懲,聞知之者,莫不自勉。況極筆墨之力,定善惡之實,言行畢載,文以千數,傳流於世,成為丹青,故可尊也。”
魏桓範在 枟政要論序作枠 中對文學政治教化功能是這樣論述的:“夫著作書論者,乃欲闡弘大道,述明聖教,推演事義,盡極情類,記是貶非,以為法式。當時可行,後世可修。且古者富貴而名賤廢滅,不可勝記,唯篇論倜儻之人,為不朽耳。夫奮名於百代之前,而流譽於千載之後,以其覽之者益,聞之者有覺故也。”
此外,有關文與道的關係也是文學理論常常涉及到一個問題。三國時期,曹丕在 枟典論·論文枠 中提出:“文以載道”。後來唐代文學家韓愈又提出的“文以貫道”之說,他的門人李漢在枟昌黎先生序枠 中曾說過:“文者,貫道之器也”。
這些文學理論雖然主要是針對文學正統樣式詩文來說的,但同樣適用於文學中的小說體裁,隻不過當時的小說不是文學中的主流,沒有受到應有的重視罷了。
二、小說與政治的關係
中國小說的曆史源遠流長,從小說誕生的時候起,小說就有多種功能,主要包括愉悅功能、教化功能(其中包括政治、宗教、倫理方麵)、認識功能等等。也就是說小說本身就與政治有建立聯係的可能性,但是,早期的小說並不被人們所重視,難登大雅之堂。這從小說一詞的由來就可以知道,“飾小說以幹縣令,其於大達亦遠矣”,這裏所說的小說,是指瑣屑的言談,小的道理,雖說與後來的所謂小說相去甚遠,但從命名的由來來看,就有了輕視的意味,不過對小說的政治功能,當時還是承認的。孔子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在這裏孔子所說的“必有可觀”,就是對小說政治功能的承認,認為小說是和詩一樣“可以觀”的。桓譚 枟新論枠 也說:“小說家合叢殘小語近取譬論,以作短書,治身理家,有可觀之辭。”同樣強調了小說有“可觀之辭”。班固在 枟漢書·藝文誌枠 當中說“小說家者流,蓋出於稗官。街談巷語,道聽塗說者之所造也。孔子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弗為也。’然亦弗滅也。閭裏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綴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芻蕘狂夫之議也。”班固繼承了孔子的思想,也肯定了小說的政治功能,通過這些對小說隻言片語的論述,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就是在中國古代,小說是不受重視的,但是大家又都承認其具備一定的政治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