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靜靜地站在木橋之上，沐浴在細雨之中，聽著永恒，看著世界。
無輕輕地從他身邊拂過，問道：“你完美嗎？”
蘇文說道：“我不知道。如果我是世界的一隻翅膀，那麼世界真的有翅膀嗎？如果我是懷疑，那麼懷疑可以懷疑嗎？如果我是無限秩序交織出的混沌，那麼混沌有序嗎？如果我是衍生一切的我，那麼我在哪裏？如果我是未知，那麼未知有限嗎？如果我是有限，那麼無限的我又是誰？如果我是不存在，那麼不存在存在嗎……”
無輕輕地從他心中拂過，問道：“你完美嗎？”
蘇文說道：“我不知道。如果無創造了一切，那麼誰創造了無？如果我不動，那麼我為什麼在動？如果不變誕生了變化，那麼不變不變嗎？如果我是無限，那麼無限可以界定嗎？如果世界孤立，那麼孤立為什麼運轉？如果整體規則，那麼規則為什麼被阻斷？如果自己是自己，那麼自己有自己嗎？”
無輕輕地從他靈魂上拂過，問道：“你完美嗎？”
蘇文說道：“我不知道”……
……
春天，萬物複蘇，百鳥爭鳴。
如雪離開妖精森林，返回如城。途經一片荒山，她見一人昏倒在汙水池邊。這人滿臉血汙，身上帶傷，性命危在旦夕。如雪馬上查看傷情，出手救治。那人醒來，看了看她，問道：“你為什麼救我？”如雪溫暖地一笑，說道：“你不想被救嗎？”那人臉上恢複了一些神色，說道：“謝謝！”如雪笑道：“不客氣，我是醫生。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我送你去醫院吧！”那人搖搖頭，說道：“你拿些吃的給我，這樣就行了。”如雪善意地一笑，說道：“你做壞事了嗎？”那人目露寒光地看去，見她神色不變，笑容依舊，最後歎了一口氣，說道：“你想教育我嗎？”如雪純真地一笑，說道：“不，我同情你！做壞事的人很難有真正的快樂。”那人說道：“也許是這樣，但在這個悲慘的世界中活著，又有幾人可以得到真正的快樂？”如雪燦爛地一笑，說道：“我很快樂！”那人看了看她，微微一笑。如雪將精靈王送給她的瓊漿玉果全部留給他，道別而去。翻上一個山丘，她回頭衝這邊喊道：“大叔！你會做壞事，就一定能做好事！希望下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能開心地大笑，哈哈哈……”帶著笑聲漸漸遠去。
三天後，如城，深夜，如雪離開醫院，回到家中。屋裏沒開燈，月光透過殘雲灑在院子裏，營造出一條朦朧的通道，很像童話裏的秘密小徑。如雪輕輕地穿過小院，悄悄地打開屋門，想去傳說中的美食島充饑解渴。大廳裏，一股異樣的氣氛在彌漫。如雪打開燈光，茫然看去。燈光下，四人倒在血泊之中，父、母、兩個蒙麵人。一人從角落裏走出，用槍指著她，平靜地說道：“你回來了。”如雪愣道：“是你。”那人點點頭，說道：“是我，我們又見麵了。”如雪殺道：“是你！”那人點點頭，說道：“是我，我殺了他們。”如雪哭道：“為什麼這樣？”那人點點頭，說道：“是的，你不該救我。”如雪罵道：“為什麼這樣！”那人點點頭，說道：“是的，這是一個殘酷的世界。”如雪大哭。那人吼道：“你們姓如的都該死！如果不是你們，我們家族就不會滅！如果不是你們，我的爸媽就不會死！如果不是你們，我就不會過這種痛苦的生活……你也該死！而且你最該死！你自以為救了很多人，其實你殺的人最多！你自以為可以承擔整個世界的痛苦，其實帶給世界痛苦的人就是你！你自以為可以去愛每一個人，其實帶給人類憎恨的就是你！我不但殺了你的爸媽，殺了你的姐姐，還要殺你，殺你所有的親人，殺你所有的朋友……”如雪徹底崩潰，一隻怪獸從靈魂深處跳出，撲向那人，將他撕成碎片。
清醒後，如雪看著四濺的鮮血，一顆心漸漸熄滅，空無地看著世界，寂漠地問道：“人為什麼活著？”
……
翡翠的森林，挺拔的山峰，清澈的湖水，嫩綠的小草，美麗的花朵。
一個小女孩坐在湖邊草地上，靜靜地看著書。她懷裏躺著一隻受傷的小白兔，安靜地睡著。年幼的芝心藏在花叢中，仔細地觀察著這個人類，思慮良久，遠遠地問道：“你是人類嗎？”小女孩微微一驚，向四周看去，不見有人，問道：“你是精靈嗎？”芝心說道：“你們為什麼砍樹？”小女孩笑道：“你們為什麼愛樹？”芝心沉默。小女孩想了想，說道：“你們快樂嗎？”芝心氣道：“很不快樂！你們搶奪了我們的森林，我們的家園，現在就連這個我最喜歡的湖泊，也被你占去了。”小女孩格格一笑，說道：“天地之大，難道就不能同時容納下兩個人嗎？”芝心想了想，小心地走過去，問道：“你在看什麼書？”小女孩看不見她，將書麵向聲音處展示，說道：“蒼愛的《愛》。你愛看書嗎？”“嗯。”“我們一起看吧！”“嗯。”芝心俯身到大樹上，以免被人氣所傷。小女孩翻到第一頁，和她一起從頭看起。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晃眼間，五年過去了。人類社會又發生了動亂，很快就波及到這裏，城市裏的氣氛異常緊張，各種煽動性的演說四處彌漫，民眾的生活越來越不安，攻擊性的情緒日增。精靈王察覺形勢日趨惡化，命令關外的精靈部落撤回關內，屯兵邊境，防止人類入侵。芝心的部落接到命令，都氣憤不已。每次人類動亂，受到傷害的始終都是精靈。激憤的精靈自動聯合起來，組成一支軍隊，抗擊人類。其他精靈則奉命帶上財物，離開家園，撤往關內。芝心與小女孩告別，告知部落去向。一個月後，一支殘兵進入關內。他們人數不到五十，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傷，相互扶持，狼狽不堪。芝心在其中發現了自己的父親，將他扶到醫院中療傷。父親傷勢很重，治療之後，病情穩定下來，隻是神智有些不清。夜晚，清涼的月光照進樹屋，撫慰著傷病中的精靈。父親清醒過來，看看身旁睡著的芝心，心裏感到一陣安慰，疼愛地摸了摸她的頭。芝心醒來，喜道：“爸，你好些了嗎？”父親點點頭，勉強一笑，說道：“死了很多族人，我勉強撿回性命。為什麼人類知道我們部落留下了軍隊？”芝心臉色一變，哭道：“是我不好！我以為她是我的朋友，不會告訴其他人的，沒想到會這樣。”父親愕然地看了看她。芝心將小女孩的事情說給他聽。父親越聽越怒，最後怒火攻心，猛然從病床上坐起，一巴掌用力地打飛她，用殘存的一口氣吼道：“你知道自己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