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回老家最後一次再見她,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暖暖的微笑,漫不經心的說著:“我生病了。”著實有些吃驚的問著:“生了什麼病,都瘦了?”她微微笑著說:“沒什麼大病,過些日子就好了。”本想多攀談幾句,妻子卻在車裏不停著催促著我快些開車準備離開,我們要趕到傍晚七點鍾之前回到南昌,她晚上醫院裏要值夜班,便匆匆道別離開。
開車到四s店保養,這幾年下來,這輛車沒有出過任何事情,店員笑著說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修車師傅會檢查一下裏麵的內部零件,換一下機油而已,過兩天過來取就可以,便寫了下資料就準備離開。想著今年年初下來,妻子就一直主張著要把現在這輛小轎車賣了,重新買過一輛越野型的轎車。去年年底回老家的時候,很多人買了新車,妻子看了總覺得我們這輛車款式太舊,檔次太低了,所以一回來談著要重新購買一輛最新款的越野型轎車。
雖然我們的生活談不上過得富裕,但是在其他人看來是過得還算可以。想起剛開始買這輛車的時候,一路上,激動萬分的把車開了回去,心裏總算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生怕哪個再環節出錯,直到辦完了手續才放了心。妻子也欣喜若狂的張羅著,放鞭炮的放鞭炮迎接,道賀的不停道賀,妻子為此還張羅了親朋好友到飯店裏吃了頓飯。現在想想似乎就在眼前發生的場景一般。
晚上接到三姐的電話,讓我打個電話回家,說是家裏買醫療保險的事情。過了好一會兒,老娘喂喂喂重複說了好幾次才聽出來我是老幺說:“你又剛回家嗎?吃飯沒有,現在這麼晚了。”
我說著:“剛剛吃過,家裏天氣怎麼樣?”
“家裏天氣變冷了,那老頭吃了飯早早就睡了。”
“這邊天氣也變冷了,你在家多穿幾件衣服,也幫老頭多穿些。本來是打算中秋節回去的,英子的醫院裏沒有放假,我在這邊做生意也走不開,所以就沒回去,下次再回去。”
“我曉得,現在賺個錢也不容易,你自己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在外麵少喝點酒,我們在家裏都好,不要操心。”
想到三姐說醫療保險的事情才問道,老娘說:“今天來說要交了,每個人一年的醫療保險是120塊,我算了一下是600塊,要是你沒有的話,我就在這裏先交,我讓你三姐打個電話給你,就是跟你說一下。”
現在老娘和老頭都老了,醫療保險是一定要交的,就說著:“沒事,我明天去銀行,一樣把錢轉到三姐那裏,順便把這個月生活費也寄過去,你們在家裏的話,就少到菜園子裏去,那裏離著遠,現在天氣又冷,沒有菜園裏的菜都餓不死,你要是想吃什麼,就到鎮上去買,寄過去的錢不是讓你留著的,是讓你想吃什麼就買回去吃。”
“我曉得的,現在老頭也越來越糊塗,昨天的事情到今天就忘了。哎!若不是你大哥三姐都在家,我一個人是照顧不過來的,你賺個錢也不容易,在外麵什麼都要買,不比家裏。”
“我們在外麵都好,而且年紀都不算大,你不用擔心這些,你脾氣好些少些罵老頭,他隻是記不得事,英子說這個年紀多多少少都有點的。過段時間不忙了,我們在回去看看你們,多注意些什麼,現在不比年輕,做不過來的事情就不要去做,老大和嫂嫂都在家,跟他說一聲就好。”
“你大哥的脾氣你也清楚,看著他那個樣,跟他說不到一處去,倒是你嫂嫂反倒對我還要好些。”
這幾年多虧了大哥在家,才放心在外麵,要是沒有哥嫂在家裏的話,我和英子也不可能放心呆在這邊工作,又嘮嘮叨叨的說了好一會兒,心裏想著過一段時間不忙了一定要回去看看,原本答應了中秋節團圓的時候回去,結果事情一忙就忘記了。晚上英子回來的時候跟她說,過一段時間回去,英子說最近醫院裏麵特別多的事情,沒有時間請假,要過一段時間看看,結果忙忙碌碌一個月下來,就忘記了這件事情。
英子約好了三姐要去公園裏散步,本想就在家裏睡個覺,英子說好不容易放假回家,窩在家裏還不如到外麵走動走動,也就隻有跟了去。偶然的和迎麵而來的一個人撞了一下,心裏氣憤著青天白日的誰那麼不長眼睛,反過來想找他理論的時候,才發現那個人居然是多年不見邵傑,高中畢業後,邵傑去了外省上大學和工作,我們說起來算是老了不能再老的老朋友。
“不好意思,剛才走的匆忙,沒注意到。”他回過頭說。
“邵傑,真是巧啊!”
“王瀟??好久不見啊,你現在在哪裏做事?”邵傑有些意外的看著說道。
“我還是老樣子,在南昌畢業後,就留在那邊工作,做一點小生意養家糊口。倒是你,怎麼都不見蹤跡?年底的時候,我有碰到小穎,卻沒有看到你,現在到好,碰到那你,卻沒看到小穎。以前我們上學那會兒,每天去上課下課都看到你們兄妹兩個同上同下的。”那個時候還常常打趣他們兄妹兩個相親相愛,現在想想他們一家人待人接物都是非常溫和的一家人。
邵傑看了看我,轉過頭落寞的看著不遠處的建築物久久的才說一句:“小穎,一個月前得病就去了。”
這句話聽了打了一陣寒顫,讀書那會兒,看著她笑盈盈的跟著邵傑左右,一臉固執的跟她哥說著:“我明天也早早起來,做好盒飯到學校來吃,很多人在一起吃才吃的香。”
邵傑說完電話就響了,招手接了個電話,皺著眉頭說了好一會兒才連連說著:“好。”“我知道。”“嗯。”“你等我一下。”“好!”“我馬上到。”“我會到的。”
“有急事?”見他剛才就著急的樣子,不然也不會如此冒冒失失,他可一直是個冷靜的人。
“嗯,還有些沒有處理好的事情,我先走先,你還是原來的那個電話號碼嗎?”
“我一直沒有換,還是那個電話號碼。有急事的話先走沒關係,到時候電話多聯係,有什麼事情要幫忙的就打電話給我,這些天我一直在家。”
“嗯,好的,先走了。”
看著不遠處湖中央的英子和三姐,她們站在廣場上笑著歡的拍著照片留戀,邵傑走的時候似乎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回過頭又說了一句“小穎走的很安詳,她並沒有留下什麼遺憾。”便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我朝著她們走的方向走去,步伐卻變得比先前沉重了許多,年少時一群人打打鬧鬧都在一起,好的,壞的都在一起,那個時候誰會去想著要房子要車子要過著好日子。結婚後才明白,你不再是一個人,也不是兩個人,而是大大小小幾家人在一起生活,小的要吃要喝,這是作為父母的責任,老的要吃要喝,這是作為子女的義務,這也是作為一個男人該承擔的一切。
誰都無法斷定哪一天是結束,隻是到來時才覺得應該去珍惜生活。
出來這幾年,慢慢的工作忙就基本上斷了聯係,小時候玩到一塊兒的,各自成家之後就很少再熱鬧過,有的人去了廣東,有的人去了雲南,有的人去了甘肅,天南地北各處一方。
站在大堂前看著供著的照片,說不出任何的話來,話到嘴邊突然間不知道要說什麼好,邵穎微笑著的黑白照片,猶如就在眼前一般說著:“瀟哥哥,你來了,快找地方坐,我去叫哥哥出來。”邵大叔站在一邊拍了拍我的肩膀意識我到一邊坐下,他的臉上早已不見我心裏那個生龍活虎的邵大叔,找不到一絲當年的風采。
“難為你們這些小時候在一起的來看她,她知道了心裏不知道有多高興。”
“前兩天剛回來,在路上碰到邵傑才知道這事。”
這個曾經充滿歡聲笑語的地方,此時此刻坐著如做針灸,遠遠的望著那張黑白照片,小穎從小就不是個愛照相的人,常常說自己入鏡頭不好看,所以不願意和我們一起照合照,站在遠處幫我們幾個拍著,那個時候囚牛就常常拿她長著醜不敢照相笑話她,連我都看著出來囚牛是喜歡小穎。
“這孩子從小身體就沒有其他孩子強壯,三天兩頭總再吃藥,所幸她是個樂觀積極向上的孩子,也不在意這些,待人接物都開朗,這些年也多虧了她哥哥在身邊一直照顧,我和她媽都在外麵工作,照顧不了他們。阿傑心裏也不好受,他們兩個人彼此相依為命,可憐小穎這個孩子,一下子就這麼走了。”邵大叔用袖子拭擦了眼角的淚水,說話也哽咽了起來,有了孩子之後,才體會為人父母的感覺,喪子是何等的心痛。
邵傑一直把小穎當做寶貝一般看護著,年幼的時候怕她磕著碰著,不好走的路都是小手牽著小穎走過去,自己摔痛了反倒跟沒事一樣。
“老邵,事情都過去了,小穎在天上看著呢。小瀟好不容易來一次,今天中午就在家裏吃飯,阿傑早上出去了,我打了電話給他說你過來了,讓他回來吃午飯!”邵嬸端了兩杯菊花茶過來,一邊遞給我,另一杯端給邵大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