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7,8,9章,六更合一)
黃道師冷冷打量二人片刻,哼了一聲道:“你兩人狼狽為奸,蛇鼠一窩,當然彼此說項。小丫頭,莫要磨磨蹭蹭,兩條路你到底選哪條?”
楊霜得李逸道相護,胸中平穩許多,當下笑道:“不是說好了麼?我選第三條。”
黃道師長眉一挑,臉色陡轉陰沉。忽聽妙九天嘿嘿一笑,道:“黃道師,你當和尚是個擺設麼?”
黃道師道:“臭和尚,你當真要助紂為虐?”
妙九天擺手道:“慢來,誰是紂,誰為虐,那還難說得很!”
黃道師冷笑道:“這丫頭避重就輕,不肯承認殺人放火之事,那是怕我要回純陽五彩丹。至於****狠毒,卻也不是老夫胡說八道。和尚你有所不知:她專事勾引男子,再將其傷殘。自她一路西來,害的人不在少數,輕則斷手斷腳,重則穿眼割舌,哼,手段厲害得很呢。”
妙九天道:“如此說,你殘害的女子,那也不在少數。”
黃道師道:“那可不同。”
妙九天道:“怎麼不同,她用硬刀子斷人手腳,你卻拿軟刀子刺傷人心,方法各別,其理一同!”
黃道師臉色一變,揚眉喝道:“妙九天,你定要與我為難麼?”
妙九天笑道:“和尚縱然癡頑,這雙招子卻還沒瞎。這女娃兒雖說任性了些,但決非淫邪狠毒的老臭蟲之流可比。”
黃道師呸了一聲,道:“你招子灼亮,我招子就瞎了?留香莊五名下人死於‘玄冰功’,這可是天山的功法。”
妙九天搖頭道:“玄冰功又算什麼了不起的功法?未必隻她會練。”
黃道師道:“除此之外,老夫還別有證據!”
妙九天嘻嘻笑道:“好啊,說來聽聽!”楚仙流一皺眉,暗忖道:“自與這禿驢相見,我便屢動肝火,如此下去,豈不被他牽著鼻子走路?”冷哼一聲,轉向楊霜,說道:“聽說你殺人放火,偷盜拐騙之後,俱都留字揚名。我瞧過了,留香莊粉壁上的血字與皇宮大內廊柱上的墨跡一般無二。小丫頭,你既然自承去了大內盜寶,那‘天山楊霜’五字是你寫的麼?”
李逸道忍不住側目望去,隻見楊霜蛾眉微蹙,神思不屬。
黃道師不悅道:“小丫頭,沒聽到麼?我問你話!”
楊霜嬌軀一顫,皺著眉喃喃道:“奇怪,皇宮的字是我留的,但留香莊的字卻是誰留的呢?”
黃道師冷笑道:“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
楊霜沒好氣道:“我做了便做了,沒做就沒做,何須狡辯?”
黃道師道:“罪證確鑿,誰又肯信你?”
楊霜側目一瞧,正好看見李逸道,李逸道不知為何,隻覺熱血上湧,脫口便道:“我就信她!”
黃道師聞聲一怔,楊霜卻瞧著李逸道綻顏一笑,那笑靨映著紅通通的火光,李逸道不由得瞧得癡了。
黃道師見這對少年男女眉目傳情,分明不將自己放在眼中,饒是他久隱於世,通讀道書,也不由動怒道:“好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李逸道拱手笑道:“不才李逸道。”
楊霜聞言又是一笑,心道:“李逸道?他這名兒好生古怪!是道士嗎……”一時竟忘了強敵當前,低眉撚衣,默念著李逸道的名字,癡癡出起神來。
黃道師冷笑一聲,寒聲道:“小家夥,這等紅粉陷阱,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將來吃了這妖女的虧,千萬不要後悔!”
妙九天嗬嗬笑道:“妙論啊妙論,果然是脂粉陣裏的將軍,眾香國中的狀元,若非在紅粉陷阱裏打過筋鬥,怎說得出如此警句?嘿,黃道師,你別說他人,你自己當心才好。”
黃道師一再被他嘲諷,焦躁起來,拂袖喝道:“臭和尚,搖唇弄舌,不算本事!”
妙九天笑道:“好哇,既不搖唇弄舌,那就動手動腳!”袖袍一拂,一物飛出,正是鎮神鍾,隻聽“嗡”的一聲,千斤巨鍾飛了出去,罡風大起,淩厲非常。
黃道師怒道:“好和尚,到底撕破臉了!”身子不動,左手五指揮出,捺在鎮神鍾之上,隻聽嗡的一聲,鎮神鍾在他懷中滴溜溜淩空亂轉。黃道師右手又是一撥,鎮神鍾轉得更急,倏忽間從他雙手間彈出,繞了一個大圓圈,又返回妙九天身前,勁風四溢,激得木粉濺起,四散而飛。
李逸道與楊霜見黃道師使出這招,雙雙心頭打了個突,驚駭之極。
在這小城之中,民眾眾多,兩人雖都是修真的絕頂人物,卻也是兩位極有修養的高手,為了不讓凡人遭殃,兩人俱是不用法訣,隻是鬥本身體修的神通,這妙九天修的金剛訣為佛宗至高無上的體修功法,黃道師更是修真者中少有的劍修,在修真界,除了佛妖魔之外,便隻有劍修的體術是最強的。
妙九天穩坐不動,左手接過鎮神鍾,大袖一拂,木灰還未來得及濺開,又落回地上,妙九天笑道:“不錯不錯,這招叫什麼名兒?”
黃道師冷然道:“隨意所發,便叫它‘寂兮寥兮’。”
妙九天笑道:“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說罷大袖一揮,又將鎮神鍾拂出。黃道師不由脫口讚道:“好和尚,敢情也讀道家典籍?”“寂兮寥兮,獨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出自道家典籍,意指道之一物,無聲無形,無所變化,隻要順其自然,則圓轉自如,永無休止。黃道師功法出自祖上玄門,這招借力打力,順著九如的勁力,以圓勁略加引導,還施回去,頗得上述自然之道。故稱“寂兮寥兮”。
一時間,隻看妙九天以“金剛決”拂掃鎮神鍾,黃道師則以“寂兮寥兮”應付,偌大一口千鈞巨鍾在二人間嗡然來去,無法著地。
妙九天手上使勁,嘴裏也不閑著,說笑道:“黃道師,你幹什麼不用飛劍,若是用飛劍,或能讓和尚挪一挪身子。”
黃道師冷聲道:“天下間配我用劍的,不過寥寥一人,哼,你老和尚還不配。”
楊霜聽到這裏,忍不住接口道:“這話太狂了些!”
妙九天搖頭晃腦,嘿嘿笑道:“小姑娘你有所不知了,這與張狂倒不相幹。他用其劍,便如伯牙鼓琴,非有知音,斷不輕發。不過能將‘留香劍決’練到這個地步,他黃道師也算空前絕後了。”
黃道師冷笑道:“老和尚,你這話可是不中聽!”
妙九天笑道:“你不服不行,想你一身本事,可有傳人?”
黃道師神色頓時一黯,啞口無言。這留香劍訣本是極普通的一本劍訣和修真功法結合的功法,黃家祖上沒有修真高手,自黃道師以下,也沒有一個傳人,偏偏黃道師天眾奇才,竟然於留香劍訣中參悟出獨樹一幟的劍道,並以此踏入絕頂修士之境,天下間能匹敵者僅寥寥數人而已。
這兩人口中說話,手中發招,隻見那鎮神鍾越轉越急,帶起無儔勁風,逼得李逸道楊霜二人步步後退,這客棧木板擋不住那股絕強旋風,牆壁屋梁嘎吱嘎吱,搖搖欲墜。
黃道師以飛劍聞名於世,體修雖強,卻比妙九天差了不止一籌,黃道師認天下劍修第二,妙九天確是天下體修第一,此時舍長用短,時辰一久,倍感吃力,又鬥數招,驀地撥回鎮神鍾,揚聲道:“且慢!”
妙九天將鎮神鍾放在身旁,笑道:“怎麼?認輸了麼?”
黃道師皺眉道:“老和尚,你一意出頭,就是為了那顆純陽五彩丹麼?”
妙九天嘻嘻直笑。黃道師見他笑得歡暢,心下更無疑惑,搖頭道:“可惜你這算盤卻打錯了,那顆純陽五彩丹,乃是假的。”
妙九天點頭道:“這等拙劣計謀,和尚也曾用過的。”
黃道師歎道:“這並非計謀,那丹藥確是假的。”
他見妙九天眼帶嘲意,又歎道,“和尚,你可知道這顆丹藥的來曆?”
妙九天笑道:“聽說是羅天上仙呂洞賓所留,內藏仙人之力,服之可證仙道,不過,聽說這顆丹藥外的蠟封有高明禁製,從沒人能解開,所以也無法服用。”
黃道師擺手道:“你聽的隻是修士妄言,這丹藥是何人所留,其實已無從考據,隻是呂祖道名遠播,托他之名罷了。不過,萬多年前,這禁製卻開過一次。”
妙九天濃眉一挑,笑道:“有趣有趣,說來聽聽。”楊霜此時見了這半天,已經大概了解修真和武功的區別,與李逸道也一同好奇,均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黃道師。
黃道師撫須沉吟道:“老和尚你聽說過紫陽真人麼?”
妙九天道:“你說的趙天罡趙真人吧?趙天罡從一介散修,憑一人之力開宗立派,建立當時第一大宗紫陽宗,當真了不起。”
黃道師啞然失笑道:“老和尚,這‘了不起’三個字從你嘴裏吐出來,忒不容易。不過,紫陽真人確是古今第一等的人物,三教九流、諸子百家無不精通,一身修為更是出神入化,登峰造極。據說最後更是渡劫飛升了!”
妙九天皺眉道:“老臭蟲囉裏囉唆,說的是純陽五彩丹,怎麼又跟**扯上幹係?”
黃道師拈須冷笑,李逸道接口道:“打開純陽五彩丹禁製的就是這個紫陽真人麼?”
黃道師道:“你這小子倒還不笨。”
妙九天冷笑道:“好啊,老臭蟲你說他不笨,就是罵和尚我笨了?”
黃道師占得上風,長笑道:“這話老夫可沒說。”
妙九天哼了一聲,道:“如此說,這純陽五彩丹倒有些意思了。既然**開了盒子,幹嗎又要關起來?”
黃道師歎道:“說起來,張真人神通廣大,才智也高,隻可惜他一生之中卻錯收了三個徒弟,堪稱平生恨事。”
妙九天嘖嘖道:“老臭蟲你越發拉扯得遠了,趙天罡收錯了徒弟,關你什麼事。”
黃道師搖頭道:“關係更大了,這三個徒弟中大徒弟便姓黃。”
妙九天拍手笑道:“妙啊,莫非這不成器的大徒弟就是你黃家的祖上?”
黃道師一歎道:“慚愧,正是先祖,那二徒弟卻姓孟。”
妙九天目光閃動,笑道:“大概是孟傷那無能之輩的先祖吧?”
黃道師點頭道:“正是。三徒弟姓玄,他沒什麼後人,所練功法卻有名號,叫做‘玄冰極功’。”
楊霜咦了一聲,吃驚道:“你……你說什麼?和我的玄冰功有什麼關係?”
黃道師冷笑道:“你不用裝模作樣,那姓玄的就是你天山的祖師,這段往事,想必你也十分清楚。”
楊霜搖頭道:“師父從沒對我說過。”她這般一說,黃道師更認定她隻是推托,沒有半句真話,心中越發氣惱,揚聲道:“那姓玄的好歹也是你一派之祖。你為了一個區區純陽五彩丹,連祖師爺也不認了?”
楊霜搖頭道:“師父說過,咱們的祖師爺確是男子,但過了許久,姓甚名誰也不知了。”
黃道師瞧她神情不像說謊,心中奇怪:“這女子若非當真不知,便是世間少有的大奸大惡之徒。不過說起來,這段往事也是我那先祖晚年良心發現,寫入家傳劍譜中,自我懺悔,警誡子孫。想必那姓玄的也是心中抱愧,不願讓晚輩們知曉自己早年的劣跡。”
他猶豫半晌,說道:“好,我便再往下說。且道趙真人修真之前也是練武之人,分別傳授三人武功,三名弟子漸漸各有所長,大徒弟精於劍,二徒弟精於拳,三徒弟則掌法高明,但三人武功變強了,本性也漸漸流露出來。趙真人發覺三人品性不端,大為生氣,本想廢掉他們武功,但一則師徒情深,趙真人本性又極柔善,幾度動念,都下不得手。這一日,三人又濫殺無辜,趙真人心灰意冷之下,趁著夜色,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