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林懷民果然如約來到了百樂門大舞廳。他換了一身粗布短衫,恢複了自己的正常的打扮,這讓他看起來更加自如一些。不知為什麼,一想到五千塊錢的巨大數目,他就激動地心裏撲通撲通直跳,五千塊啊!足可以讓自己的妻子兒女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妻子不用每天都洗衣服賺錢,兒女也可以換一個好一點的學校念書。一定要讓兒女念書的,念書才有出息。林懷民一邊走著內心裏一邊不斷重複著這些話,簡直快要有了強迫症,他真沒有意識到當自己將要突然發財的時候,自己會是這樣一種狀態。
走到百樂門的門口,林懷民抬頭看看百樂門上一閃一閃的霓虹,內心裏更加不安分起來——“今天,當我踏進這片燈紅酒綠之後,我便不再是以前這個過著苦日子的我了!”林懷民在心裏想著。他長舒一口氣,定定神,準備走進去,然而卻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林先生——”
林懷民左右看了看,卻看見右手邊燈光比較暗淡的地方,有一個戴帽子的先生在叫他,這便是上次那個保鏢給介紹的那個兄弟吧。
“請跟我來——”那個戴帽子的人看見林懷民看見了自己,又說道。說罷,他轉身走出幾步,離百樂門的門口遠一點的位置。
林懷民不敢放鬆警惕,他下意識地跟著走過去,趁走路甩手的時候順便摸到了口袋裏的槍。
林懷民跟著走過去。那個人卻沒有抬頭,隻是問道:“聽說您對這次行動感興趣。”
“是的。”林懷民說道。
“這次行動有點特殊,我們早就在物色合適的人選,一直沒有找到。事成之後,獎金是五千元,相信這個您早就已經知道。我這個人您大可以放心,我並非老板,而隻是為這次行動找合適的人選。”戴帽子的人說道,他的帽子壓得很低,幾乎壓到了鼻子上。林懷民本來就比他高,再加上帽簷的影響,林懷民隻看見這個人的下巴,可是這無妨,不知道他是誰反而好一些。
“那要看是什麼行動了,以命抵命的事情我不做。”林懷民說道。
“要說難,並非很難;要說容易,也並非是一件易事。”這個說道。
林懷民著急,然而還是聽這個人說下去。
“這次是要為國除害,為民族除害。不知道林先生對日本人是一種什麼樣的看法。”
“日本人?該殺!就這一種看法。”林懷民說道,他實在不想回憶自己痛苦的經曆,想當年,他去參加國民革命軍,作為國民政府的軍隊去前線作戰,他驍勇善戰、屢屢立功,馬上就可以升職了,可是,一紙訃告卻幾乎改變了他的一生。那是1940年,算起來是四年以前了,他收到了來自家鄉的訃告——他的父母已經在日本鬼子的“三光政策”當中被活活燒死了。他對天長歎無語,經過了痛苦的心裏掙紮之後,他請假回鄉,親自給父母料理後事。卻沒有想到,日本人攻下了豫湘桂鐵路,整個鐵路已經被破壞殆盡,他想再軍中去卻也已經無可奈何。戰爭時期就是這樣,離開一個地方,到了新的環境,說不定就是一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