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聲裏間或有清脆的玻璃撞擊聲,程沛雲稍一抬頭,不由地張大了嘴巴,幾乎要驚訝地叫出來,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形態各異、做工精細的風鈴!這正是咖啡館裏最有特色的。
風鈴掛的比較低,比普通人高出半米左右,然而風鈴下麵垂下來的卡片,卻正好在人可以仰望的高度。程沛雲看著這些形態各異的風鈴,與其說是形態各異,倒不如說是風格各異,一律的玻璃製作、球形,上麵繪有五彩斑斕的圖案,黃色的向日葵、寫意畫的金魚等等不一而足。程沛雲仔細看時,這些圖案全都是繪在裏麵的。一根絲線穿過中空的圓球,裏麵是一根玻璃棒,這清脆的聲音正是這玻璃的撞擊聲,圓球下麵是鋸齒形。露出球外的絲線上照例拴著一張張卡片。程沛雲忍不住拿過來讀,上麵有寫“秋風寂寥,酒肆吟詩有漁樵”的、有寫“薔薇開處處,想似當年故鄉路”的、有寫“春雨霏霏芳草徑,飛蓬正茂盛”的、有寫“蕭蕭落木,月輪不知處”的……
程沛雲一張一張看過去,一抬頭,看見謝燕端著咖啡杯正在麵前。程沛雲說:“果然與‘開懷小吃’是完全不同的境界,真想不到這深巷裏原來有這樣一位‘隱士’。”
謝燕笑了,他們在就近的位子坐下來,謝燕將咖啡杯遞給程沛雲,說:“哪裏是‘隱士’,這卡片上的詩句隻不過聊表自己的一種心情。”
程沛雲說:“日本的俳句真是句短情深,而俳句的選擇正看出了一個人的心境與修養,甚至是經曆與家室也能‘可見一斑’。”
謝燕笑了,知道這些詩句是來自日本俳句的人可不多,所謂棋逢對手,她遇到一個可以聊天的人,一時間她竟然想講一講自己的故事:“你猜,這些詩句裏,哪一句是我寫的?”
程沛雲想都不用想就說:“是那句‘蕭蕭落木,月輪不知處’。”
謝燕簡直驚詫了,她問:“你怎麼知道?”
“那還用說?‘蕭蕭’是出自‘無邊落木蕭蕭下’,說的是秋天的肅殺;而‘月輪’則是出自‘皎皎空中孤月輪’,說的是春夜的靜謐;若是直接從日本俳句裏譯過來,那譯者肯定不會選取這兩個跨度這麼大的意象。另外,日本俳句講究的是委婉含蓄,‘不知處’三字則略顯古意,不夠委婉。很明顯,這隻是個人的發自內心的情感表達,而沒有上升到俳句的高度。對麼?”
謝燕聽愣了,沒想到他竟然看出了自己的心事,她回過神來:“你是說我寫的這句本沒有什麼高明之處嗎?”
程沛雲說:“那倒不敢。隻是我的直覺而已,難道我竟然猜對了嗎?好一個‘月輪不知處’!”
他低頭端起咖啡杯,抿一口,濃濃的綠茶香味霸占了他的味蕾,他頓時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起來,他忍不住喝了第二口,這一口卻是滑滑的奶油,溫柔地包裹著他的舌頭,甜膩的感覺充滿了他的口腔,他不禁在嘴裏回味著這甜蜜,不舍得咽下去。他再喝第三口時,咖啡正宗的苦味才散發出來,剛入口是苦澀的,接觸到他舌頭的那一刻,就變成了另一種甘甜。三口咖啡,喝得他忘記了剛才的話題,隻一心留戀唇齒之間的美味。良久,他才抬起頭來問:“這是什麼咖啡?”
謝燕說:“這是來自日本的綠茶咖啡。”
程沛雲說:“還是日本特色,看來你對日本很了解。”
謝燕說:“不算太了解,我在日本隻呆了一年而已。”
程沛雲說:“咖啡非常好喝,隻是這名字太普通了一點,配不上這咖啡的美味。”
謝燕說:“哦?那你來命名這杯咖啡好了。”
程沛雲說:“店裏可有一款叫做‘杯中滄海’的咖啡嗎?”
謝燕笑道:“還沒有。”
程沛雲說:“那便把這款綠茶咖啡叫做‘杯中滄海’,正好作為本店的特色,它確實能夠擔起這一重任!”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聊起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