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錯薪第一次見到蘭若時,是例行在王城裏勘探,走到一處幽靜地恰好撞見了她的舉動。她正從家門口的一口井打水,這在王城是很少見的,因為稍會法術的用生水符就可以方便地從水庫裏取水了。
蘭若抬起頭,看到一個不大的男人正停在不遠處,崩著的臉上流點細汗,便笑著問他,要喝點水嗎。她留著一頭黑色的長發,垂超腰際,劉海簡單的梳過,那時候諸葛錯薪隻是覺得她笑得很好看。
其實諸葛錯薪並不渴,以他的修為哪怕再逛上一天一夜也輕而易舉,但接過水瓢喝了一口井水,清涼湧入舌腹依舊覺得怡人,寡淡又含著甘甜。
“你自己打水用嗎?”
“花要用自己親手打的水澆灌才長得好。”蘭若走到門口,見諸葛錯薪還木訥地站在那裏,“要來看看我養的花嗎?”
這是一間和周圍環境很妥帖的簡樸屋子,但外觀打理得很整潔,一進門,諸葛錯薪就看到兩旁擺滿了各式花植。她們有的普通地長在花盆裏,也有的種在奇異的泡泡裏:有的泡泡裏點著小太陽刮著風沙,有的泡泡裏籠罩烏雲卷起暴雪……
“我就是為這口井住在這裏的。”
“這些花都很珍貴。”
她點點頭沒說什麼,諸葛錯薪便看著她細心地給一株株花兒們酌情送水。沒看到她有誇張的表情,但諸葛錯薪相信她很享受。
“我不是很會說話,你不要尷尬。”她見屋內沒有聲音了連笑著打趣自己。
“不會。”諸葛錯薪卻覺得他們碰見以來她說得話都恰到好處。
“你在這附近做什麼?”
“我在……巡視,我在公務庭務職。”諸葛錯薪很小心地說到,生怕被她誤會自己的話語裏有半點拿公務庭務職炫耀的意味,好在她沒有太大反應,“你是新搬過來的?最好不要隨意讓陌生男人進屋子為好。”
“這可是在王城罷。”
“總歸是安全起見。”諸葛錯薪拘謹地道。
她點了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我不告訴你。”不過她說了自己的來處,“我是從花家來的。”
除了皇家人,能進入王家的王城居住都算一種榮耀吧。從此諸葛錯薪便常到花家姑娘的屋子去。
她的花的確很出色,放在屋子裏的花們和園林裏那些被頂級園藝師照顧的花植有不一樣的味道。這個男人時常保持著木訥的神色,像一直舉著痛苦的心事,花家姑娘便不吝嗇於給他一瓢水,井水的甜度與清涼不多不少。
她忙著她的花,忙著在王城的生活,而諸葛錯薪漸漸意識到有什麼不一樣了。他開始期盼,開始在王城裏轉悠時一想到能去花家姑娘的屋子便感到快樂,而這使他痛苦。他的內心本已被彷徨與矛盾所糾纏,他不能再添一筆,讓新的事物阻礙他的工作。他所期望的事絕不能發生,他不可以和王城有過多的糾纏,也許他隨時要斬斷這裏的一切。於是他再也沒有經過花家姑娘的屋子。最後一次離開時,他舔舔嘴唇,臉上又添了新的肅色,摸了摸腰際,那裏的衣服下潛藏著一把短劍,他感受著兵器,像一條無措的小蛇隻能靠自己的毒牙肯定著自己。
花家姑娘大概真的不善交際。王城裏自然早有人知道花家來了個姑娘,卻沒有多置一詞的必要。她能入住王城,但又像她的花——她的花藏在平凡無奇的屋子裏。直到一段時間以後,新家主頻繁光顧起她的屋子。
“從花家來了個姑娘!”人們都這麼說。
花家姑娘並不姓花,家是一個政治概念,與姓氏無關。她沒有姓氏,這並不罕見,在這個世界裏一般意味著其早些輩的先祖或師承裏沒有過大富大貴之人。
諸葛錯薪聽說到花家姑娘叫蘭若,一個有佛性的名字。也許他們的緣分隻止於一瓢水罷,而她和家主不一樣。正好,他說服自己,繼續強迫自己做好分內的工作。隻是她成了家主夫人後,他難免偶爾親眼望見或在報刊與屏幕上瞧見她的笑容,內心似乎又要悸動起來。於是他盡力不去窺看新聞盡力避開蘭若的所在,變得更加孤僻。
日子一天天過去,諸葛錯薪似乎完全恢複了往昔的日子,像沙漠裏偶然多出的一口不起眼的井也終於幹涸了。直到她懷了家主的孩子,他又撫摸起自己的短劍,一個人無助地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