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這年,蘇念璟自願選擇了去和親。
求不得,斷舍離。
是夜,她難以入眠,踱步出門。夜色清涼如水,皇宮裏一片寂靜。
不知不覺,已走到養生殿,殿東側的湖水清幽而深不見底。月光傾瀉,皎潔而蒼涼。
湖畔一人身著冰藍色華服,靜靜站立著。眉頭輕皺,神色複雜,不知在想什麼。他憔悴了。她心疼地想。
她還沒張口,他便已轉過臉對她道:“明早就要走了,這麼晚還不休息?更深露重,多穿件衣服,別著涼。”深邃的眸子流淌著暗夜星辰的顏色。
她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雙手環住他的身體,他身體一緊,卻沒有動。在艱澀的愛與罪中,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溫柔地靠在蘇璟煜的胸懷,流露出深藏在心的那一點點冀盼。這個她敬畏而深愛的男人,心裏隻有她母親的男人。
他的手緩慢而克製地撫上她的背,溫和而充滿磁性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就跟侍從說,他們會轉達我。”
“如果我想你呢?”話語未經思考便說出口,她自己也被嚇一跳。
他沒有再說話,隻是緊緊地抱住她,好像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
她的眼淚已無力招架。
我愛你,是不期而遇的相對,是生死度外的掛牽,是自說自話的堅持,是暗自悲喜的記錄,是沉默封印的誓言,是無始無終的別離。
然而我想要的,又豈止是你的注目而已。
這甚至算不上一場愛情,卻依舊難忘。
蘇璟煜當然知道少女的心思。他隻能保持沉默。
她和她母親一樣,都有一雙如湖水般清澈的眸子,像極了他的母妃。
那個外表溫婉沉靜,內心堅強的女子,她不愛攪合宮中烏煙瘴氣的環境,她愛父皇卻不會為他失掉自我,雖然不算特別受寵,卻也怡然自得,還給了他一段幸福的童年時光。隨著自己登基以來,手握生殺大權,朝堂之上風起雲湧,兒時單純快樂的日子,早已不可追溯。
他想起了蘇念璟的母親,和眼前女孩一樣倔強的女子,她本是個三番五次想殺他的殺手。她們都是如此的靈動美好。他不想殺她,她威脅不了他的,她的武功差他太遠,他想著。
那時他還不知道,女人對付男人的武器,永遠都不是靠武力。
她不屬於宮廷,可他還是自私地封她為妃,知道她把匕首藏在枕下,卻沒有拿出來。他讓她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他希望她是他的。也許是因為,第一次見到這個姑娘,自己便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吧。
他從此沒有立後。
而當他麵對那個和她相似的少女,體內流著他血液的姑娘,他的喜悅是複雜的,他的情感是克製的。
他不願,他不能。
她問他道:“如果我不是母親的女兒,你會不會對我這麼好。”
他自然地答道:“不會。”
看著少女落寞的神情,心疼難以名狀。
她要和親。他默許了。這對他和她,都是最好的抉擇。
他不僅僅是一個男人,他還是她至親,他更是一個國家的君王。
就算我看清楚自己內心,又能怎樣呢。
我無能為力。就好像我遇見她,就好像我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