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
稍顯殘破的城門口一個行人也沒有,兩個小兵坐在門腳下打盹。城門內的陰涼處擱了把椅子,莫刀就站在椅子旁邊一左一右的扇著蒲扇。左手給自己扇,右手給椅子上的人扇:“隊長大人,這都幾個時辰了,怎麼一個人都沒有!”語氣裏滿是對自己無所事事的不甘。隊長微微抬了抬眼皮,立馬就覺得被明晃晃的日頭毒了眼,不禁皺皺眉,“我說老五啊,這裏沒旁人,就不用叫我隊長大人了。現在才剛過午時,不到酉時是不會有人的。”
“知道了,三姐夫。”莫刀立馬就蔫了下來。
莫刀剛滿十六,家裏排行老五,莫家爹娘連續生了四個姑娘才得了一個小子,寶貝的不行。莫刀的四個姐姐分別就叫莫大,莫二,莫三,莫四,他差一點就叫了莫五。滿月的時候城裏算命的瞎子得了他娘送的紅蛋,於是勉為其難掐指一算說他命格奇特,日後不是縱橫沙場的將軍就是快意江湖的俠士,不如叫做莫刀,取其金戈鐵馬刀光劍影之意。
莫刀小心的擦拭著那把錚亮的闊背大刀,這是好不容易向三姐夫求來的,可比其他小兵的三菱尖槍神氣不少。他越擦越覺得胸中豪氣幹雲。想當年,自己也是龍王鎮上的混混大哥流氓頭領,是讀過書打過架會背詩敢流血文武雙全的好漢一個。若不是天下太平久無戰事,自己也定是戰功累累光宗耀祖的英雄啊,上陣殺敵衝鋒陷陣那才叫痛快,何苦由來走了後門在三姐夫手下當了個看城門的小嘍囉?
這龍王鎮雖小但卻繁榮,全因地理位置特殊,向南十裏便到了龍王嶺,龍王嶺再往南則是神秘莫測的十萬大山。傳說從來沒有人能進去過,即便進去了也再沒見出來。所以采藥者和商隊都隻在龍王嶺活動,不敢深入一步,但就算這樣,看上去連綿不盡的龍王嶺也從沒讓人失望過,似乎草藥和珍禽異獸從來不會斷絕。龍王鎮背靠著這座寶庫,成了藥商和探險者最密集的聚集地。
龍王鎮的南城門每天辰時開門,城裏的商隊騎馬趕車魚貫而出,城外的農民肩挑手提魚貫而入,再到戌時商隊歸來農夫出城戌時準點關閉城門。從來不會有商隊在龍王嶺滯留過夜,也從來不會有商隊在酉時前便會回來,他們絕不會浪費任何一點在在龍王嶺收獲和尋找的時間,但也絕不會輕易給龍王嶺的黑夜吞沒自己的機會。因此每當接近戌時,入城的商隊便會排起長龍,看城門的小兵們便開始習慣性的接受明裏暗裏的賄賂,開始或緊或慢的放著車隊入城。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持續了多少年,直到這一天,新上任的守成小兵莫刀看到了他終身難忘的一副場麵。
遠遠的,一道灰線,看上去像是提早回城的商隊,但卻沒有往常人聲鼎沸的嘈雜,似乎疲憊不堪,又似乎小心翼翼,也隻有瞪著眼發愣的莫刀發現了這一反常現象。他仔細定睛一看,這一看不打緊,但正是這一看,改變了他日後的人生。
車隊的不遠處,娉婷走著一位少女,淺綠的衣衫,頭上挽著少女常用的百花分肖髻,似乎還背著一個裝草藥的竹簍,安靜而舒緩的走著。正是這樣一位少女,如閃電般擊中了莫刀的心,又如驚雷般在他耳邊響起一個聲音“太美了~”
他張大了口,無處發聲,胸膛之中仿佛有無數顆心髒跳躍,經脈中洶湧澎湃的血液衝擊他全身的皮膚,他不能言不能動無法想也無處思量,隻是默默的重複著:“太美了太美了~”
龍王鎮從來不缺外來人士,但大多是商人或武夫,極少有女人更何況是女孩。莫刀已經忘了去想她從何處來又為何而來這樣的守城士兵應該想到的基本問題,他似乎已經被那個身影攝住了心魄,捆住了心神,直到馬蹄聲已經近得不能再近,少女的麵容幾乎已在一步之外,他才從震驚中醒過來。
城門口的兩個小兵早已站起來,卻也變成了兩座木雕,身旁的隊長也在躺椅上坐直了身子,嘴巴張得老大,隱約一絲口水沿著嘴角流了下來。莫刀厭惡的看了這幾個人一眼,憑空生出一個強烈的意願來,我要保護她看護她,不讓任何人欺負她傷害她玷汙她!
於是他重新拾起當混混的狠勁,衝到城門口對那兩人說:“張哥,李哥,這個人我來盤問,後麵的商隊交給你們了。”若放在平時,這種得油水的機會誰不喜歡,隻是今天變得有些怪異,張哥和李哥並沒責怪這小子的沒大沒小,卻也沒有直接聽從他的話,一雙眼睛還是無法從少女的身上挪開,眼神裏並沒有猥褻和齷齪,隻是一種驚為天人的癡迷,仿佛少看一眼,這人就會飛了。
身後傳來了隊長大人的兩聲咳嗽,他對小夥子的情竇初開表示了理解和支持,要是我在那個年紀,看見這麼天仙般的女孩也會心動。“就讓他去吧,你們去檢查商隊。”隊長對手下發出了指令,然後又看了女孩一眼,隨即搖搖頭,心裏想著,這麼美的女孩,可千萬別在這城裏出了事,看來應該先去整頓下城裏的混混流氓,卻忘了自己給了昔日城裏最大的混混流氓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