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氣早已暖和了起來,段曉楓穿著一件白色高領毛衣,外麵套了件輕薄棉卦,從宿舍樓走了出來。
顧時章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轉身一邊往前走一邊將左手往後伸到段曉楓的麵前。段曉楓見狀啪地一聲在他伸過來的手掌心裏拍了一下,然後哼哼兩聲大踏步走到顧時章前麵去了。
顧時章趕緊溜上前牽起她的手,搖頭說道:“真是不聽話,牽個小手還要遭挨打。”
“呸!”段曉楓啐道,“一點兒誠意也沒有。”
“啥?”顧時章驚奇地問道,“牽個小手也要講誠意?”
“那是。師姐我的手有那麼好牽?”段曉楓仰著頭驕傲地說道。
顧時章趕緊把牽著的手拿到眼前翻來覆去瞧了幾眼,嘖嘖歎道:“恕哥哥我眼拙,也沒瞧出來哪裏不好牽!這麼小個,捏一下就在手心裏了。”邊說還邊將段曉楓的手握成拳頭,再握進自己的掌心裏。
段曉楓噗嗤笑道:“你看你看,人家手這麼嬌小,你竟然要它主動去牽你那個又粗又壯的大手掌,豈不是很沒誠意?”
顧時章啞口無言了半分鍾,攤開自己的手掌,摸了摸裏麵粗壯的紋路,一臉委屈的樣子歎道:“叫你長的醜,曉楓師姐都嫌棄你了。你現在才二十一歲,等你到四十歲,成了糟糠之夫,曉楓師姐還不得紅杏出牆啊!”
“嗯嗯,很有自知之明。”段曉楓走在一旁強忍住笑點頭說道,“那你打算怎麼辦呢?都已經長這麼醜了。”
顧時章轉眼一笑,拉住段曉楓雙手一臉無賴的樣子說著:“反正,俺生是曉楓師姐的人,死是曉楓師姐的鬼。俺便用一生的誠意去牽曉楓師姐的小手,掃除一切對曉楓師姐有非法企圖和曉楓師姐主動有非法企圖的牛鬼蛇神,總之,曉楓師姐這輩子隻能牽俺這雙醜大手。”
“呸!就你話多!”段曉楓甜甜一笑,“說吧,怎麼忙到這麼晚?”
“就是忙著忙著就這麼晚了!”
“既然都這麼晚了,那趕緊吃完飯回去休息唄,幸苦了一天你還不嫌累?還要跑後街來吃。”段曉楓嗔道。
“不嘛!”顧時章撒嬌說道,“人家一天沒見到曉楓師姐,好想好想她。好想好想……好想好想……”說著說著還唱起歌來。
段曉楓立馬捂住他的嘴,威脅道:“你給我低調啊!否則,你自己一個人去吃。”
顧時章聽話地點點頭,順勢在她捂著自己嘴巴的手掌心裏親了一下,嚇得段曉楓立即收回了手,一連串對他嚷道:“滾滾滾滾滾……”
顧時章死皮賴臉地湊上去捏著段曉楓的臉蛋笑道:“顧顧笨,師姐你先示範一個標準的滾法來唄。”
段曉楓徹底地敗下陣來,語氣不得不溫順得問道:“你……到底想要咋?”
顧時章哈哈一笑,立馬伸出手肘,挑眉說道:“來,挽起哥哥的手來,陪哥哥去吃晚飯,要吃得像個小皮球,然後一起滾回去睡大覺。”
最近落英花園人氣甚旺,隨時都在接受哢嚓一下的待遇,於是哢嚓哢嚓著一天便過去了。這些紛紛前來留影的人,有學生有老師有遊客,還有慕名而來的攝影師們,有的人甚至每年都要在紫色花海留下自己的影子,瞧著年年歲歲花相似的同時,感慨歲月催人老。
之前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們,不再欲說還休,全都以開闊的胸襟接受著世人的朝賀。
一簇簇,一枝枝,你挨著我,我靠著你,將樹葉兒藏得嚴嚴實實,仿似在宣告著此刻是誰的天下。
他們燦爛地微笑,隨風輕輕柔柔地飄搖,刮落幾片紫色的小花瓣,打著旋跳著舞給大地鋪上溫馨的地毯。
人們紛紛稱讚它的美。讚它優雅,讚它大方,讚它卓爾不凡。
這個時節,負責清潔工作的叔叔阿姨們,都舍不得用掃帚去破壞它紛紛擾擾的淩亂之美,就讓它放肆一些時日吧,此時此景,這是它的天下。
就連從圖書館經過的人們,不經意間連邁出的腳步都是極輕的,生怕驚擾了這一路紫色的夢境。
校園的文人們便也紛紛揚揚地揮灑起筆墨來,主幹道長長的公告欄上,每天都有人更新著自己的文章。
“你又來了
來得驚天動地
一點也不安生
總要用你驚心動魄的美
把我迷離的魂兒吸個幹淨
才肯善罷幹休的”
“曾幾何時,花下對影成雙。
此去經年,空留一人白首。”
“四月時節
落花與客
紫雪共藍天”
段曉楓從話吧回來,駐足在公告欄前,讀著上麵寫的文字。最近顧時章很忙,原定一起去看藍花楹的計劃,遲遲沒有履行。今天看著這些校友們的筆墨,段曉楓差點就沒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心,一個人奔去看了。
她反複思定,還是覺得既然約好兩人一起便是要一起去的,一個人先領略了那驚人之美,屆時兩人不在同一個心境上,感覺定是要差些。如此想想,便心安理得地轉去操場看運動會。
運動會的第二天,顧時章竟是連段曉楓的麵都沒見上,因為段曉楓上了一上午的班,下午她跑去鉛球場找顧時章的時候,他又被臨時抽調到接力賽組去了,而接力賽方麵政管院老早就被淘汰出局,段曉楓就壓根沒去那裏看。
運動會結束後是周末,段曉楓原本是要睡個懶覺,卻被顧時章大清早一通電話從被窩裏逮了起來。渾渾噩噩地洗漱完畢,翻了件帶帽子的白色衛衣套上,穿上牛仔褲和白色休閑鞋,背上背包便出了門。
好巧不巧的,顧時章今天也穿了件衛衣,深藍色的,看起來格外休閑。
“喲~”顧時章打量了兩眼笑道,“看來今天出門是看了黃曆的,穿個衣服都能這麼般配。”
段曉楓睡眼惺忪地打著嗬欠,一頭栽到顧時章身上,懶洋洋地在他胸前嘀咕道:“這麼早,蟲子都還沒起床呢!我隻想睡覺。”
“太陽公公都出來了,走走走,趕緊吃早飯,然後哥哥帶你去瀟灑。”顧時章牽起段曉楓的手就往食堂走去。
段曉楓渾渾噩噩地被顧時章安頓在窗戶邊坐著,然後呆呆地瞧著他精神抖擻地去拿早餐,從一個窗口走到一個窗口再走到另一個窗口。
段曉楓嗬欠連連地瞧著顧時章坐下來,問道:“你精神怎麼這麼好?你忙了這麼些天不累嗎?你是打了雞血嗎?”
“對!你也來喝點雞血。”顧時章一筷子輕敲在她頭上笑道,然後把豆漿推到她麵前。
“你這不是雞血,是豆漿。”段曉楓發呆地瞧著麵前的豆漿念道。
顯然,顧時章是被段曉楓這正常的話給嚇了一跳,他趕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溫度正常,然後擦了擦段曉楓眼角打嗬欠給催出來的淚花兒,無奈笑道:“看來真是沒睡醒,瞧這可憐巴巴的樣子,我還以為生病了。”
然後端起豆漿把吸管放到她嘴裏,說道:“喝。”
段曉楓便聽話地咕嚕咕嚕喝了起來,一口氣喝了個大半。
顧時章嘖嘖了兩聲,又把剝好的雞蛋放到她嘴邊,段曉楓便也懶得動手,就那麼咬了一口,然後又咬了一口。
“曉楓師姐,你倒是吃得好喝得好啊,你就這麼折騰你男人,讓他看你吃飯餓肚子?”
段曉楓抬起眼皮翻了個白眼:“誰讓你一大早就像催命符似的,人家魂兒都還沒回來。”
顧時章嗬嗬笑道:“等你魂兒回來了要待怎樣?”
“大不了,我伺候你一盤!”
“說得好!我可是記住了!”顧時章又趕緊殷勤地將花卷遞到她麵前,“師姐,張開眼睛瞧一瞧,該吃花卷了。”
段曉楓吃飽喝足,魂兒倒是歸來了,她定眼瞧著麵前殷切期待的雙眼,想起自己貌似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
“師姐,伺候,伺候!”顧時章張著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提示道。
段曉楓愣了愣,然後喔了一聲,伸手便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顧時章猝不及防哎喲一聲:“你這是幹嘛?”
段曉楓伸伸懶腰若無其事的說道:“你不是叫我伺候嗎?……莫非你是嫌小,想要大刑伺候?”
顧時章咳了兩聲說道:“果然是回魂了……”然後端起豆漿咕嚕嚕地喝起來。
吃過早飯,呼吸一口新鮮空氣,段曉楓頓時便神清氣爽起來,圍著顧時章啦啦啦地哼起了小調。
顧時章瞧著她興奮的模樣便也開心起來,伸手在空氣中擰了一下說道:“換台。”
段曉楓聽話地緩緩唱道:
“聽見冬天的離開
我在某年某月醒過來
我想我等我期待
未來卻不能因此安排
陰天傍晚車窗外
未來有一個人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
愛要拐幾個彎才來
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
我聽見風來自地鐵和人海
我排著隊拿著愛的號碼牌”
清晨的陽光灑在段曉楓的臉上,顯得格外柔和,而此刻她又唱著這麼一首抒情的歌,頓時翻起了顧時章心裏陣陣柔情。他微笑著牽過她的手來,聽得如癡如醉。
一曲唱畢,顧時章繼續說道:“換台。”
段曉楓便又接岔道:“各位聽眾朋友們,大家早上好。我是dj曉楓,今天給大家分享一個愛情故事。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
顧時章忍俊不禁笑場,被段曉楓白了一眼繼續說道:“廟裏有兩個和尚……”
“耍朋友了……”顧時章打岔捧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