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總是讓人不快的，當密蘇比的味道漸漸從鼻翼間消失。陳把自己縮在角馬的車轅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趕著馬。不去看，也不想去看光頭大叔仰躺在車板上入神的樣子。
聽著車架吱呀吱呀的聲音，陳忍不住靜靜出神。仿佛又回憶起了清晨父親抱著母親站在村口前的樣子。一向矍鑠的父親似乎腰也佝僂了。母親的話言猶在耳……
“爹娘一輩子守著大山坳也從沒做過虧心事，爹娘不求你出人頭地大富大貴，隻想你能堂堂正正做人。”
“見識少就少說話，莫要讓人看不起，要是……要是太苦，就回來吧，靠著大山，餓不死。”
陳的眼圈有點紅，懶洋洋趴在陳身邊的海牙支起身子，伸出粗糙的舌頭輕輕舔著陳的側臉。
“嗬嗬。”陳摸著海牙的頭，看著蔚藍的海牙，“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讓你過上好日子。”
“你知道好日子的代價是什麼嗎？”光頭大叔麵無表情的打斷了陳的話。看也不看他，仿佛對陳說，也仿佛自言自語似的。“是人命。”
好像在擁抱這方天地一般，光頭大叔伸出自己的手，“用你的心，用你的心去感受。”
瞥著陳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的臉，“這是你的第一課。”光頭大叔伸出一根手指，出乎意料的嚴肅。
“越文明的社會往往越危險。再強大的魔獸，都會被人獵殺。所以，在索克爾這片大陸，最危險的生物，不是魔獸，而是人！”
“越智慧的生物，欲望就要越多。金錢、力量、權勢、地位……這些欲望往往伴隨著陰謀、殺戮、毀滅。”
喘了兩口氣。
“你知道嗎？陳。你腳下這片土地……”光頭大叔看著陳抿著嘴角的臉龐。“曾經這裏有個輝煌的名字，伍迪穆薩之鄉。用索克爾通用語翻譯過來：豐饒、平靜的夢想之地。”
“但是你看，看看你麵前。”光頭大叔拍拍手，指著一眼望不到邊的闊野黃沙。“現在這是一片絕地，除了像我這樣的傭兵偶爾會因為來這裏。現在這就是一片被遺棄的土地。”
“這裏曾經駐紮著大陸最強的三位大召喚師，但是因為神器提爾之劍出土。那些爭奪神器人的把這裏變成一片黃沙死地！而三位站在大陸頂端的強者能做什麼？哪怕他們殺個天昏地暗，也隻能保住密蘇比山。”
光頭大叔認真的指指腳下，“這裏，每一寸！每一寸土地都埋著屍骨！埋葬著欲望！”
“而你的前方，就是這一個這樣的世界。一個人吃人的世界！強者剝削弱者，弱者欺淩更弱者。這就是規則！”光頭大叔指指陳。
“這是一條從一個世界去到另一個世界的路。”
“從索克爾有曆史那一天開始，有記載的梟雄大部分都出自卑微。這不是曆史規律，而是生活所迫，想出頭，想過的好，就拿命去換，要麼是你的！要麼是別人的。”
光頭大叔沉默片刻，“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我其實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難。但是我知道，沒幾個人能走到頭。”
好似累了一樣，光頭大叔重重的躺回去，重重的喘著氣。
陳已經恢複了沉默的樣子，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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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頭大叔的意思，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大概是因為我不知道另外一個世界是什麼光景吧。
不過我覺得光頭大叔說得對，人確實比魔獸危險，得罪了一隻魔獸，隻要它不太餓，跑的遠遠的你就沒有危險。得罪了一人，哪怕他老的走不動了，他也會記恨你，就像鄰居的拉多爺爺一樣。
不過，不怕吧。陳自語著呢喃。爸爸說過，要做一個石頭樣的人，從裏到外都要堅硬，不掛在任何人的食譜上。來吧，讓我見識見識，就這麼一條路，到底能把我怎麼樣！仰麵躺著的光頭大叔訝異的瞥了瞥駕車的陳，眯著的眼縫裏看見一股銳利的鋒芒在這少年筆直的身板上若隱若現，一時啞然。末了出神的望望天空，果真是……少年自有少年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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