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陽光明媚的夏日。
碧空如洗,天空中漂浮著幾朵薄薄的白雲。雖說陽光燦爛無比,但由於昨夜的那場雨,再加上還未到正午日頭最旺的時候,所以此刻的空氣絲毫沒有悶熱的感覺,反而很清爽。正是遊園的好時候。
天上的太陽不遺餘力地散發著光芒,仿佛也正興致勃勃地欣賞著地上的那一片人間美景。這是一片美麗的花園,又或者說是花海更恰當些。花海中清一色地種著的是一種不知名字的美麗花朵。經過雨水一夜的洗滌,此刻花葉間還凝著未散去的水珠,襯托得花兒們更加的清亮了。那不知名的花僅小腿的一半高度,青綠柔軟的葉子簇擁著一根根顏色稍深的莖,每團青葉中伸出兩三根莖稈,每根莖的頂端赫然朝四個方向伸出共四朵金色的小花。那隻有一個指節大小的金色花朵,形狀竟極似掛著的鈴鐺,精致無比,在水珠的襯托下,燦爛,飽滿,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忽然眼前景色一暗,抬頭望去,原來是一片浮雲飄過,擋住了日頭。但很快地,又被攪了觀賞興致的太陽惱怒地將它驅散,隨即將更加燦爛的陽光揮灑到了這片花海中。恰此時一陣微風吹過,綠葉金花與水珠交相輝映,隨風擺動,花海中形成一片波浪向前推去,恍惚間,仿佛使人置身仙境。
向波浪前進處望去,便可見遠處有一個亭子,側耳傾聽,隱約有歡笑聲不時地從那個方向傳來。花海中有一條青石鋪成的小路,彎彎曲曲地,便是向那亭子的方向延伸。沿著青石路走過去,音樂聲中夾雜著歡笑聲越來越清晰了。而路兩旁本都是金色的花海,卻在快要接近亭子的左側路邊赫然出現了一個不小的水塘。低頭看去,隻見水質幹淨,清澈見底,底部鋪著細細的沙子,此刻正有幾尾魚悠閑地遊著。魚身通體鮮紅,很鮮豔的紅色,豔得幾乎像是要發出光,又像是要滴出血來。
“林貴妃這曲百鳥朝鳳跳得倒是越來越傳神了,”忽而一個慵懶的聲音傳來,“你說是不是,皇上?”
原來那亭子裏的樂聲已然停止,一名身穿淡紅衣衫的女子結束了舞蹈的動作,此刻正立在亭子正中,背對亭口,身材妙曼,盈盈下拜,自然就是說話人口中指的林貴妃了。
這長方形的亭子頗大,兩邊各擺著四張擺滿佳肴的長桌,每張桌子後都坐著一位錦衣華服的美人,她們身後又都各站著兩三名宮人裝扮的男女。往裏麵一點,又坐著幾個人,他們麵前卻沒有桌子,隻有一些古怪的樂器。再往裏麵,並排擺著三張長桌,左側的桌子,雖然後麵也立有宮人,但此刻卻是空著的。右側的位置上坐著一名絕美的女子,細瓷般的肌膚,姣好的麵容本已生得清麗動人,偏又配了一雙勾人魂魄的丹鳳眼,顧盼間將她的絕色容顏襯得分外妖嬈,使人一眼望過去,便幾乎再也移不開眼。深黃顏色的服飾,款式明顯與眾女不同。此刻她的身子微微側向坐在中間的年輕男子,一雙妙目卻看似慵懶又略帶玩味地環顧著在座的眾女。一眾華服美人固然都是絕色佳麗,但此刻她們的表情卻都不甚自然了。
百鳥朝鳳,鳳自古便寓指後宮之主,林貴妃這舞間的意味眾人皆知,自是指那空懸了兩年之久的皇後之位,然在座的眾女又有哪一個不覬覦著這位置的呢?雖然明知不可能這麼簡單就被林貴妃輕易拿去,心裏卻又不免擔心,怕皇上一時興起,見她舞得好看,便賜了給她。於是眾女紛紛裝作不經意地瞟向中間那被稱為皇上的男子。
那男子卻沒有答話,隻望著遠處的花海,嘴角含笑,一如既往地完美表情,對聞言倒不置可否。仿佛他沒有聽到,又仿佛那話不是對他說的。眾女眼見林貴妃要出醜,心底都暗自竊笑不已。那上座的女子見男子不答她的問話,也不加在意,眼中的玩味卻更盛了,笑盈盈地看著拜倒在前方的林貴妃,似要看她如何應對。
“賤妾獻醜了,謝太後謬讚,”林貴妃忽而悠悠開口接過話去,倒似那話一開始便是對她說的,“賤妾這曲百鳥朝鳳便隻有太後的萬分之一,也已經心滿意足了。妾早前聽聞,先皇曾讚譽太後的舞姿為世間罕有,妾心中一直仰慕得緊。今日倒有些班門弄斧之嫌了,太後不要笑話賤妾才好。”
那上座的絕色女子看上去並不比在座眾女年長多少,卻原來竟是太後。林貴妃說話間,已緩緩抬起頭來向坐上的太後望去,婉約秀氣的臉上洋溢著淡淡的恰到好處的敬仰。太後聞言微微一笑,似乎很滿意她的應答,嘴上卻隻是說,“你舞得累了,回來歇歇吧。”
“是,謝太後。”林貴妃再次拜倒謝恩,隨即柔柔起身緩緩向上座走去,原來皇帝左側的空位便是為她而設的。
在座眾女見太後對林貴妃也頗有誇讚之意,都不敢掃了她的興。便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讚賞起林貴妃的舞來,進而又說起先皇曾是如何如何地寵愛太後,不多時便又把太後誇得仿如天上地下僅此一人。如此這般說著,亭子裏就又恢複了歡聲笑語。但沒過多久,眾人便發覺她們的皇上不太對勁了。始終一言不發地盯著外麵不說,此刻嘴角的笑意也已然僵住,黑玉般的雙眸茫然睜大,仿佛看什麼看得呆住了。她們那一向都完美地無懈可擊的皇上何曾如此失過態,眾人忙隨著皇帝的目光向亭外望去,便立即明白了緣由,隨即也都跟著一起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