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流蘇兀自看的出神,一道清風拂過,恍然之際,那少女、白綾和寒劍好似一場夢,消散的無蹤無跡。
一片刺目白光鋪陳開來,流雲一般泄了滿地,在她尚未閉目時又暗淡了下來,不遠處懸著一個巨大的陰陽太極圖,黑的仿佛無盡的黑夜,包容了世間所有的喜怒哀樂,白的恍若冬至的白雪,冷到了骨髓心肺裏。
心頭升起惆悵的感覺,好比一場電影在精彩之處戛然而止,此時一束金光穿牆而過,遊走在她身邊打了個轉,莫流蘇條件反射般跟著金光過去,穿過無數個房間,幾乎都是空無一物,她心頭納悶,卻不沒在臉上表現出一絲一毫。
走到一處拐角,金光沒入牆壁,消失不見。
那是一方極為寬廣的庭院。
沒有屋舍瓦簷,沒有籬笆圍欄,更沒有滿園春色,萬紫千紅。
這極目也望不見盡頭的庭院裏,有的隻是一方青苔遍布的古井和一株繁茂的出奇的杏花樹。
“傷養的如何了?”清音浩淼,如九天神樂般動人,音色清冷如雪,卻包含了一絲難得的溫柔之意。
她心頭沒由來猛地一震,視線緩緩落到杏花樹下,卻在刹那間頓住,無邊無際的悲哀湧來,使得她動彈不得,針刺般的痛感幾乎麻痹了心脈。
一株杏花樹肆意綻出萬般明麗,清風一尺折下簌簌花瓣,點點飄落在樹下側臥的人身上,那人白玉般的指間捏著一卷墨玉書冊,黑白分明的叫人驚歎。
他抬袖拂落身上花瓣,緩緩起身,姿態優雅從容而無一絲做作。
“玉樹蒹葭,神仙風姿”幾個字瞬間映入腦海。
墨發流泉,緩緩漫溢出紫玉流蘇冠,傾灑在月華白衣之上,風流灑脫宛若寫意山水畫,眉目的精雅不難描畫,難以描畫的是他那雙極美的墨瞳半睨微斂時的清冷如雪,低眉回首時難以捉摸的深不可測,當真是仙骨無寒暑,千載尤旦暮,這樣的男人,似乎骨子裏就該是優雅薄涼的。
“怎的不說話?”平靜的語調,清冷的聲線,恍若美酒甘霖,紫韶側過精致臉龐,視線堪堪落在表情僵硬的莫流蘇身上。
大滴大滴的眼淚砸落在地上,莫流蘇完全控製不住自己朝那個身影飛奔而去,鼻尖攏上一縷靈草的清香,她就這麼一下子砸入紫韶的懷裏痛哭。
“師父……”
那股強烈的癡迷……
是程玉露……
杏花飄落下來,樹下仙姿冠絕天下的男子輕輕抱著一個女童,女童哭的撕心裂肺,毫無形象,那男子卻渾然不覺,抬手輕拍女童的後背,溫柔而耐心的樣子,而他的眼,卻依舊古井不波,清明冷寂,恍如那高懸的太極兩儀,隻映了乾坤朗朗,唯存了劍心通明。
可惜完全對自己現在的肉身失去控製權的莫流蘇完全沒有那個欣賞美男的心情,程玉露還在,那為什麼之前會容忍一個外來的靈魂占據身軀?如果說是紫韶這個師父的存在喚醒了程玉露,那麼……為什麼她這個外來者還能存在於程玉露的身體裏?她該怎麼辦?在紫韶靈君眼皮子底下奪舍他唯一的徒弟毫無疑問是癡人做夢了,被發現了的話會不會被灰飛煙滅掉?
“師父,真好,你還在……”程玉露低聲呢喃著,聲音低到幾乎被清風吹散,沒聽清楚的紫韶輕輕蹙眉,略略低了頭。
莫流蘇尚思慮間,一股大力將她推出,身體的主動權又重新掌握了回來,程玉露的靈魂卻突然就那麼憑空消失了。
她一陣駭然,怔忪著幾乎忘記了說話。
“玉兒?”紫韶輕咳一聲,莫流蘇回過神,看到紫韶原本月華般潔白的衣袍上沾上的鼻涕眼淚,尷尬的退了兩步,剛剛好退出他的懷抱。
這不是我幹的……莫流蘇摸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