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衣嚇了一跳,這一番卻是傻傻的站在一邊,連求情的話都不敢說了。
“皇上若要殺草民,不過是舉手之間的事罷了,草民不敢攜功自傲。”
皇甫天難得聽他說句軟話,稍稍消了些氣,撇著嘴不耐的問道,“那你這次又有什麼理由?”
“草民尚有師命在身,不日便會離開盛京,其實這次也是專程來向皇上辭行的,故而皇上的賞賜,草民不敢接。”
“師命?什麼師命?”皇甫天疑惑道。
“草民下山之前,家師命我遍尋天下四方,以集齊千年前遺失的五行靈珠。草民肩負師命,一日也不敢懈怠,便是粉身碎骨亦絕不退縮。”
皇甫天眼神一凜,還未來得及說話,殿後卻突然傳出一個聲音,“方大俠果然深明大義,一諾千金。即便是刀斧加身,也念念不忘昔日所許下的承諾,實在讓人敬佩。”
方正心中一驚,連忙抬頭向後看去,果然一身清麗女裝的皇甫楚嬋緩緩走了進來,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看著方正道,“不知方大俠還記不記得你曾答應過我的事?”
方正心中一凜,低下頭不敢看她,一時間也不知說些什麼。
皇甫楚嬋又痛又恨,絲毫不顧緩緩淌下的淚珠,盯著他道,“當日青鶴樓把酒言歡,方大俠許我三件事。招親之時,我再三聲明,第一件事便是不許你插手招親擂,結果方大俠食言而肥,大鬧招親台;後來客棧之中,我一再要求,第二件事便是讓你今生不見上官瑤,結果方大俠你倒好,今日搖身一變,就成了堂堂的郡馬爺。還說什麼要帶我去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極北之地采天山雪蓮,去極南之地尋遠古部落,這一樁樁、一件件,如今又該怎麼說?”
方正越發愧疚,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終於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皇甫楚嬋見他這副模樣,心中一痛,淚流滿麵,扭過頭去,道,“虧你方才還口口聲聲‘君子一諾、千金不換’,難道不覺得羞愧嗎?”
方正心中也如堵了塊石頭一般,終於抬頭深深的看著皇甫楚嬋,道,“終是我負了你。我一生光明磊落,唯有欠你的,這一輩子也還不完。”
皇甫楚嬋背對著他,已是淚如泉湧,悲泣無聲,瘦弱的肩膀不停的顫抖著,終於強行忍住,道,“既然還不完,那便別還了吧。此去山高路遠,方大俠,你,一路保重。”
皇甫楚嬋說完再也未回頭看他一眼,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出殿門,嬌弱的背影一點一點消失在方正的眸子裏。
莫回首,回首需斷腸,誰教多情總被無情傷。皇甫楚嬋就這麼一步一步的走了。
方正看著皇甫楚嬋漸行漸遠,明白他這一生,再也無法挽留,再也無法回頭。頓時心中劇痛,似乎生命中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就這麼悄然消失,永遠也找不回來。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明知應該在一起,卻又不得不分離。
方正還在傻傻的立於空無一人的大殿,向著皇甫楚嬋離開的方向眺望著。皇甫天突然歎了口氣,道,“你為什麼不追?”
“追到了又能如何?”方正神色一黯,道,“我既給不了她未來,便不要妨礙她的現在。隻願她能早些忘了我,一生安好、一生幸福。”
“罷了!”皇甫天深深的看了一眼方正,拿起桌上的那封詔書,道,“恐怕這封詔書,終究是發不出去了。”
皇甫天說完,將明黃色錦絲繡成的詔書放在燭火旁點燃,看著升騰跳躍的火焰將它吞噬得絲毫不剩,這才扭頭對方正道,“方正,你真執意要去尋找五顆寶珠?”
“粉身碎骨,也絕不放棄!”方正毫不猶豫的答道。
皇甫天深深的看著他,道,“天下之大,非人力所能窮盡,我大唐雖然強盛,也不過是九牛一毛、滄海一粟,你現在功力盡喪、又全無那五顆寶珠的線索,這番毫無頭緒的尋找,有如大海撈針,多半是白費力氣罷了。我勸你不妨多考慮考慮,不若就留在大唐吧,隻要你願意,這萬裏江山,終究是你的。”
方正搖搖頭,道,“事在人為,安知不會有奇跡發生。如果天不遂人願,讓我輾轉天下而徒勞無功,我亦無怨無悔;可若是讓我無所事事的在此享受榮華富貴,恐怕餘生都不會安心。皇上您就不要再勸了,草民是無論如何都要走的。”
皇甫天見他如是說,也不再相勸,低著頭看著書案上的那枚傳國玉璽,道,“既然你心意已決,人各有誌,我也不便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