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遇到日玄的14年裏,阮惜塵一直都是個乖巧孩子,不胡鬧不扭捏不鬧情緒,所有人都認為她會這樣乖巧聽話下去,殊不知,在她的心裏常常對自己的聽話反感不已,可是她不敢不聽話,至於原因,這就要慢慢說起了。
在阮惜塵20歲以前,生活過得非常艱辛。
“小塵,家裏沒鹽巴了,你好好看家,媽媽去賒一包,一會兒就回來。”母親前腳對著趴在長凳上的阮惜塵說到,後腳就走上了家門口泥巴小路,慢慢走遠了。
阮惜塵抬起頭來,稚嫩的小臉上帶著一些惶恐,瑟縮著小小的身體小聲地應了一聲,埋下頭去繼續寫字。她寫的很用心,一筆一劃,盡管不太好看,但那確實是字。一個一個大小不一的“日”字。
家裏的食鹽常常是賒來的,味精卻是可望不可即的。她揉了揉肚子,吞著口水心道好餓,但聞著清淡的沒有油分的炊煙味,她就會想起油炒飯來。但油炒飯對這個家庭來說有些奢侈,一碗飯就要用去一家人一頓飯的豬油,而每次炒菜都隻放小指指節一般大小的固態豬油。
那時候每天的菜除了土豆還是土豆,好難吃。雖然母親換著法做,但不好吃就是不好吃。這村子裏,土豆都是每家每戶一畝地兩畝地的種,拿來送人都沒人要,可是這遭人嫌棄的土豆卻是在青黃不接的時候最有用的糧食了,人吃豬也吃。那時候的土豆沒人要,哪裏會像現在,一斤土豆一兩塊錢,簡直天差地別。
阮惜塵不時地抬起頭來向泥巴路上望去,小眉頭糾結著。媽媽去了好久啊,怎麼還不回來?
想著想著,路上便出現了母親的身影。
“哎,黑老師家居然用黃豆粉喂豬,真有錢啊。”母親回來就歎息著。
阮惜塵乖巧地喚了一聲“媽媽”。
母親看著她怯怯的小眼神,歎道:“去得有些久了。本來是賒到鹽巴了,在陳二姐家外麵遇到了張芳芳,她說剛剛在打米磨麵的地方見到了你大伯母在磨玉米,說是拿來喂豬的。”母親說著就酸溜溜地歎了一口氣,“人家用玉米粉來喂豬,我們連人吃的都還沒有。”
那時喂豬的飼料是奢侈品,很多人家根本買不起,更不要說玉米麵豆粉等等,自家吃都還舍不得,哪裏還會用來喂豬?要是知道哪家喂豬用的是玉米麵,這消息馬上人盡皆知。阮惜塵小心地聽著,卻不大明白母親說的話。但母親歎的“真有錢”卻讓她早早明白,家裏窮。
母親也沒想她能聽明白,隻是自顧自的說到:“你爸爸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家裏連買鹽巴的錢都沒有了。”然後又問到,“你弟弟醒了沒?”
阮惜塵搖了搖頭。母親便再歎息一聲,進了屋子,沒一會就傳來阮惜塵的弟弟阮惜宏的痛哭聲。
“這個皮娃兒,又尿床了!看我不打死你!”接著便是“piapia”的打小屁股的聲音。阮惜塵懵懵懂懂,看了屋子半晌,又低下頭去寫字。還有兩行,一共二十個字,她越寫越磨蹭。寫完了還在磨蹭著翻小本子,就是不願意收起來。
“小塵,吃飯了。還沒寫完嗎?吃了飯再寫。”母親在屋子裏喊道,又有些抱怨,“我出去就在寫了,回來飯都做好了還沒寫完,真不知道在磨蹭些什麼。”
“馬上寫完了。”她抬高聲音說到。坐在小凳子上就是不動。
母親從屋裏走出來,再次喊到:“吃飯了。”
再看看她的本子:“不是都寫完了嗎?趕緊的,吃飯了。”
“剛剛寫完的。”她小小聲說到。
“嗯。”母親應了一聲,幫她把鉛筆本子書等塞進小書包,提起凳子就進了屋子。
她不敢說是因為自己不想吃飯,隻好來“拖”這一招。但現在看來,這一招也是沒什麼用的。
飯菜很快上了桌,母親沒有忙著吃,而是先喂弟弟。阮惜塵坐在剛剛寫字的長凳上,咬著筷子一言不發地看著桌子中央唯一的菜——炒土豆。那碗土豆散發著土豆的香味和鹽巴的鹹味,但她幹巴巴地瞧著,沒有動筷子。
“怎麼不吃菜?”母親說著就夾了一塊土豆到她碗裏。
“要吃的。”她小聲地說著,慢慢刨了一口飯。飯是玉米粉拌飯,磨口,不好吃。
母親一口一口地喂著弟弟,她看著弟弟吃的那樣快,心裏頓時不是滋味。這麼難吃的飯,他個沒牙的卻吃的下去,比我還吃的多,為什麼?
母親見她瘦小的手左手扶著碗、右手握著筷子,艱難地往嘴裏扒飯,心裏頓時酸澀起來。
這孩子比同齡的孩子還要瘦小,這種飯她吃不下去,家裏也沒有別的東西給她吃,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