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娘睜開惺忪的雙眼,眼中看到了一抹明亮的光。
但光線太強,陳秋娘受不了這般刺眼的光直射自己的眼睛,她急急的閉上雙眼,意識卻變得越來越清晰。
此時陳秋娘的耳邊,卻傳來了低低的烏咽聲,斷斷續續的。
“姐姐、、、、嗚嗚、、、、姐姐、、、、你怎麼可以丟下狗兒不管,爹走了,娘走了,姐姐、、、嗚嗚、、、姐姐不能也不要狗兒了?”
聲音未脫稚氣,哭得傷心,很陌生,卻又喚起了陳秋娘那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狗兒?是狗兒的聲音?不,不是狗兒,他早就死了,十六年前,死在了大娘的手裏。
想到這裏,陳秋娘眼角的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她隱忍十二年,一心扶持自己的夫君登上帝位,希望自己借此一躍龍門,成為皇後,然而,她卻沒有想到,自己死得連口棺材都沒有。
延王妃不潔,刺淫字,送於水牢,不得招見,永世不得踏出半步。
這是慕容長延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不潔,證據何在?她為慕容付出那麼多,甚至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可到最後,慕容長延對她連最基本的信任也沒有。
她伸出自己斷了三指的左手,希望慕容長延能念在昔日的情份上,放她一條生路,然而,慕容長延看到那隻,隻剩兩指的手,眼中隻剩下厭惡,狠狠的打了她一把牚,轉頭離開。
秋娘知道,她的傷,是慕容長延的恥辱,可她隻是想讓慕容長延記得,她曾經可以為他死,就不會對他不忠,更不會做出苟且之事。
隻是,她後來才明白,慕容長延不是不相信她,而是她知道得太多,假遺昭,殺兄弑父,不管哪一樣都慕容長延的汙點,都是給長廣王起義的理由。
想到這裏,陳秋娘的意識越發的清晰,耳邊的嗚咽聲沒有停,她的頭越來越沉重,她是死了嗎?到了陰朝地府,可是為什麼,此時她全身疼痛得厲害?死人是不會痛的。
“姐姐、、、、、嗚嗚嗚、、、、你醒醒啊、、、、不要丟下狗兒。”稚氣的哭聲依舊沒有停,嗚嗚嗚的哭著,聲音中透著哀傷,更是絕望。
秋娘不想聽到狗兒哭聲,以前不想,現在也不想,她希望狗兒開開心心的,不管是活在世上的時候,還是到了陰朝地府。
努力的睜開雙眼,入眼的光,刺痛了她的雙眼,一陣陣火辣辣的疼。
“狗兒?”秋娘幹澀的喉嚨,堅難的開口說話,聲音小得隻有秋娘自己聽得到。
秋娘張口叫了句狗兒後,狗兒並沒有聽到。
屋外卻響起了,咯吱、、、、、的一聲,緊接著,狗兒的哭聲停了,屋子外,走進來了一位五十出頭的婦人,女人腳步輕緩,生怕讓人瞧見。
“少爺,小姐還沒醒?”婦人先是朝狗兒問了句後,便坐到了秋娘所睡的床跟前,伸手撫了撫秋娘的小臉,長長的歎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憐惜,卻又是隻能歎氣。
婦人的話音剛落,秋娘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水。”秋娘雖然很想多說些什麼,但現在她口中幹澀得厲害,隻想好好的喝一口水,潤潤喉嚨。然後找人幫自己解答一下心中的疑問。
她不是應該死了嗎?還是被人所救?可是又有誰能把她從水牢中救出來?
在水牢裏,什麼都沒有,最多的便是水,而現在的她隻覺得全身火辣辣的疼,想喝水,想用冷水澆一澆自己那似乎被燒著了的身體。
秋娘的聲音不大,婦人卻聽清楚了,急急的端來水,喂進秋娘的口中。
得到水的滋潤,秋娘覺舒服多了,意識也越發的清晰,慢慢的睜開雙眼,入眼的,卻是哪四處缺瓦的房頂,而房屋周圍,隻有一些稻草和一些枯柴。
看到眼前的情況,秋娘微微的愣住了,目光停在正抱著自己的婦人的臉上,眼前的女人,是她和弟弟的奶娘,盡管模樣熟悉,可是奶娘此時卻比她記憶中的要年青的多,像是回到了十幾年前。
“姐姐、、、、嗚嗚嗚、、、、、姐姐你終於醒了?”一直坐在秋娘床邊的狗兒,看到秋娘睜開了雙眼,激動得整個人都撲到了秋娘的懷裏,淚水印濕了秋娘的衣襟,讓秋娘感覺心中一曖,弟弟,她弟弟的身體此時的熱的,是活生生的在她的眼前的。
想到這裏,秋娘不禁落淚,伸手抱緊了自己失去多年的弟弟,不管這是夢,還是在地府相見,她能再次看到弟弟,真是太好了。
“好了,好了,沒事就好。”婦人見秋娘醒了,原本擰在一起的眉毛慢慢的舒展開來,伸手摸了摸狗兒的頭,眉眼都彎成了一條縫,她就知道,秋娘吉人自有天相。
婦人的聲音,倒是提醒了秋娘,她身上的痛疼感還沒有消失,心跳的律動,令她覺得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的直實。
不,她清楚的感覺到此時的自己是活著的,好好的活著的,她活著,狗兒活著,還有年青了十幾歲的奶娘。
這是怎麼會事?
思量著,秋娘伸出自己那隻斷了三指的左手,看著那隻左手,此時竟然完好無缺的展現在眼前,明顯小了一圈的手,讓秋娘心中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