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瑤嫁人了。
披著紅蓋頭，秦瑤在床沿呆呆坐了半晌，終於忍不住揭開了紅蓋頭的一角。
斜目望去，處處皆是大紅的喜字，一片豔麗。
此時洞房裏並沒有其他人，偶爾能聽到那對花燭燃燒時發出的“滋滋”聲響，跳動的燭火搖曳出一片忽明忽暗的光芒。
相比洞房內裏的安靜，洞房外，卻是一片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段家不愧為翼城的首富，幾乎將翼城裏所有的貴族和富豪都請來了。當然，這婚宴也少不了那些平民，據說段家要連開三天三夜的流水宴，不管富貴貧賤人人皆有份。
此時，賓客的道喜聲、喧嘩聲，還有杯盤交錯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讓秦瑤無端得生出了些許心煩。
披上了紅頭蓋，穿上了新嫁衣，卻不是為了心中那個人……心底又隱隱升起了幾分失落，秦瑤不由失了神。
正思忖間，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秦瑤連忙將頭蓋放了下來，安安穩穩地坐著。
這時，有人聲響起，聲音雖不大，但以秦瑤的耳力卻聽得一清二楚——
“少爺，你幹嘛不進去？在門口幹站著做什麼？”
“我……我該進去麼？”
“你這個新郎官不進去，難道是我進去麼？”
“可是，墨羽，我……我緊張啊！”
“這有什麼好緊張的，快進去！”
“吱呀”一聲，原本緊閉的房門打了開來，秦瑤通過紅蓋頭下的縫隙，看到一道紅色的影子被推了進來，跌跌撞撞往前衝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墨羽，你以下犯上。”
好委屈的聲音，一點氣勢都沒有。
這是在教訓人麼？
秦瑤不禁好奇起新郎官此時的模樣。
“墨羽哪敢啊，墨羽可都是為了少爺好，新娘子要是等急了，還不見新郎官的影子，肯定要跑了。”門外那人明顯在忍住笑，卻又強裝出正經認真，“少爺，老爺不讓客人們鬧洞房，可是給了你充足的時間了。不過，晚上可不要太過份啊，你也知道，你的身體一向不太好——”
“墨羽，你別胡說。”
聽到那氣急敗壞的聲音，秦瑤不用看也知道新郎官肯定滿麵通紅。
“墨羽先退下了。少爺，少奶奶就交給你了。”丟下話，門外的人一溜煙跑了，不過，在跑之前，還懂得先把房門關上。
秦瑤靜坐著，等著新郎官過來。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
一柱香的時間過去了……
一柱半香的時間過去了……
那道紅影竟還是站在原地不動。
他都不累麼？
頭上的鳳冠實在重得要命，即使她身懷武功，體力比一般人強上許多，這戴了一整天，脖頸也有些酸了。
秦瑤終於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提醒還在發呆的新郎官。
新郎官貌似省悟了，慢慢地挪了過來。
他真的是用挪的。
每一步都走得極為緩慢猶豫，好像每走一步，都經過了極為強烈的思想鬥爭。
讓秦瑤自己都不禁懷疑起來，自己是不是太過貌醜無顏，把新郎官嚇成這副模樣。
終於，透過紅頭蓋下的縫隙，秦瑤看到那鑲金絲滾邊的紅色衣角，然後，一根紅色的挑頭伸了過來，輕輕地掀開了她的頭蓋。
兩道目光相撞，秦瑤總算看清了新郎官的模樣。
原來他就是段家的大少爺——段紫謙麼？
俊雅出塵的男子她見過不少了，在她的身邊，甚至有一個美麗得幾乎讓所有女人恨不得自殺的男子，不過，那些人都沒有給她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但眼前這個一身紅袍的少年，卻讓她心頭微顫了顫。
並不是因為他的長相如何出眾，相反，他的五官雖精致俊秀，卻略略顯出幾分稚嫩與孩子氣，在秦瑤見過的男子中，這樣的容貌並不算最出眾的，但那雙如星子般的眼眸太過清澈明淨，就好像具有魔力一般，讓人一望之下，就不自覺得被吸引。
秦瑤看著那雙眼睛，微微失了神。
不知道為什麼，腦海之中忽然閃現出了一雙藏在麵具下的熟悉眼眸。
當那雙眼眸直勾勾看著她的時候，也同樣是這麼地懾人心魂。
“娘子——”手上還拿著挑頭的段紫謙輕喚她一聲，帶著靦腆笑容的唇角露出了兩抹淺淺的梨渦。
秦瑤收回了心神，垂下眼簾，略帶著幾分羞愧。
“相公。”
但她還未嬌羞完，段紫謙接下來的一句話，差點讓她從床頭跌下來。
“娘子，脫衣服吧！”
秦瑤怔住了，抬起頭就見段紫謙正動手在脫外袍。
“等等！”
秦瑤立時站了起來，一把按住段紫謙的手臂。
“娘子，怎麼了？”段紫謙停下了動作，一臉疑惑地看著她。
那無辜懵懂的表情，讓秦瑤幾乎以為剛才那句話隻是錯覺。
“我們不是還有事沒做麼？怎麼能現在——”秦瑤努力想著措詞。原本預計中的情況不是這樣的，哪有新郎官一進洞房就急著要新娘脫衣？
而據她所掌握的消息，段紫謙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難道消息有誤？
“還有事情沒做麼？”段紫謙奇怪地微擰起眉尖，“可墨羽說，進了洞房就要脫衣服睡覺啊！”
墨羽說麼？
果然……秦瑤在心底輕輕舒了一口氣。
不過，也暗暗記住了墨羽這個名字。
她會找個機會，把這筆債算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