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平川老舊的街道兩旁還栽種著百年的古木,老樹枝條遒勁,主幹有兩人合抱之粗。清明剛過,樹冠儼然抽發新芽,蒙蒙的一片柔和的鵝黃嫩綠。青石板的小巷旁栽種著丁香,一叢一叢的,都開了花,紫的白的。居住的房屋還保留著古代的風韻,不知是從哪個朝代傳下來的,各家屋頂上都有瓦當,上繪圖案,脊吻也有不同的石獸,有鳥獸也有走獸,皆栩栩如生。簷角高啄,大抵“如鳥斯革,如翬斯飛”了。
這些老屋都很有年頭了,即使年輕的主人換了一代又一代,它們依舊默默佇立在這裏。隻要秋平川不倒,它們也不倒。
天剛破曉,清晨的陽光有一縷射在了葉家的祠堂上,那高高正脊上的石雕神獸被染得遍體通紅。祠堂內,陽光也照不到的地方,有一位穿著灰白色深衣,挽著發髻的老婦人端坐在鐵梨木椅上,閉目養神。祠堂沒有一扇窗,祠堂深處卻明亮無比。有粼粼的水光反射在牆壁上。似乎在祠堂深處有一片池塘。
房門外突然輕叩了兩聲,有個女人隔著門板輕聲說:“母親,剛剛珓明打過電話,說鈴蘭心髒病突發,現在正在醫院。”
老婦人沒有睜眼,但是皺起了眉,許久,用沙啞的聲音回道:“葉鈴蘭有心髒病嗎?什麼時候的事?”
女人回答:“就在昨天,開始還好好的,突然就暈倒了。”
老婦人沉吟:“昨天……時間不對,嗯……月華和秦時呢?”
“他們出差去了,家裏就剩下三個孩子,但是能幫得上忙的也隻有珓明,可是珓明和鈴蘭也才十七歲……”
門突然被打開,老婦人目光如電:“行了,不用說了。既然這樣,那麼我這個外婆就親自走上一趟吧!”
“母親,”女人恭敬地點點頭,“我去找車。”
葉珓明現在忙得焦頭爛額。
他守在病床前,床上躺著他的孿生妹妹葉鈴蘭。
從昨天事發到現在,葉鈴蘭一點複蘇的跡象都沒有,反倒是臉色越來越蒼白,氣息也越來越弱。偏偏這個時候爸媽都不在,一時間趕不回來,大姐年初就去國外學美術去了,二哥今年高考,與外界徹底斷絕聯係,家裏能幫忙的也隻有他。他已經給秋平川的小姨打過電話了,也不知道外婆會不會幫忙,家裏原本也不是很寬裕,葉鈴蘭的病又是突如其來的,讓葉珓明一下子慌了手腳。
說起來,他們家的情況有點複雜。母親葉月華年輕時喜歡上了一個在武商畫畫的窮小子,可是外婆說什麼也不同意。兩個人以為老人家是嫌棄窮小子的飯碗不牢靠,奮力拚搏,終於在武商開了家小店,生意還不錯。但是固執的外婆還是不同意她嫁到外地去,堅持要女兒像她一樣守著葉家老屋。葉月華受不了母親的死板老舊,這一次徹底爆發,母女倆大吵一通後就分道揚鑣,斷絕了聯係。不過後來葉月華在生第二胎時差一點難產死掉,外婆就心軟了,偷偷帶了補品去看女兒,母女兩人終於冰釋前嫌。外婆說必須留下下一胎作為葉家延續的血脈,所以第三胎的葉珓明與葉鈴蘭跟著媽媽姓,而且在十歲以前都是和外婆住在秋平川的,十歲以後才被接回來。
回來後,身邊的人都是陌生的,陌生的學校,陌生的同學,隻有妹妹葉鈴蘭是葉珓明最熟悉的。葉鈴蘭一直和他一起長大,要是妹妹也出了什麼事,他在此地也沒什麼好留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