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林明道雖然沉浸在這些奇聞異談當中,卻沒有疏忽了詩書之事。概因為他雖然年紀不大,對人情卻也通達,知道那張老夫子和自家爹娘的期盼,不忍讓他們傷心。於是平日裏仍然熟讀經書,做出一副刻苦讀書的樣子,不露出他那幼小的成仙之心。當然,對於他那數理計算的愛好,更是沒有放下。張老夫子收藏的關於那些算術的書,都被他看了個通遍,甚至就連那易學之說都加以研究。不過那易學卻是博大精深,不是他一個幼童能在短時間研究通透的。隻是這書越是深奧,越是引起他的興趣。除卻課堂之外的時間,幾乎都被他用在了這一方麵之上。
時光如水歲月如梭,一晃三四年就過去了,這林明道,也長成了十一二歲的少年,不複原來孩童的模樣。幾年以來,林明道神童之名越發響亮,不光是鄰居街坊,就是外村之人,看到他也會笑著打聲招呼,以“神童”稱呼之。而林明道也性格溫和,無論什麼人和他打招呼都待之以禮,更搏下了個知書達理的名聲。隻是在空閑之時,他還是喜歡在那村頭大樹底下用樹枝鉤鉤畫畫,不喜與同齡的少年一起奔跑玩樂。而他的這種做派,也多被其他父母教育自己的孩子,更使得其他的孩子看他不順眼了。但林明道雖然年紀幼小,心思卻老道的如同成人一般。對於這些孩童的厭惡,卻是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們疏遠自己,倒更落了個清淨。
如果沒有其他的意外,這林明道中對仙道的那種向往之心,也不過隻是孩童時的一個夢想罷了。他的命運大概也就和其他的神童一樣,或者泯然眾人矣,或者在之後的童試鄉試之中一路高歌,最後功成名就。人生幾十年,就這樣過去,最後垂垂老矣,再想起自己幼年時那青澀卻又激情的夢想,暗自長歎一聲罷了。隻不過這世間之事,有的時候,卻往往出乎人的意料。天道無常,說的也許就是如此吧。
這一天,在私塾上完了課,林明道就如同往常一般蹲坐在村頭的那棵不知道活了幾百年的大柳樹之下,手裏拿著一根柳枝,在地上鬆軟的泥土上畫著那些隻有他才能看懂的線條。說來也奇怪,林明道學習的數理計算之法,卻是沒有這種用線條來計算的方法。隻是他從小就習慣這麼寫劃,到了後來學習了真正的算術,林明道也沒有改變自己的這個習慣,反而是把那算術之法融入到了自己所劃的線條當中。隻不過這樣以來,這種寫劃之法,其他人卻是半點也看不懂了。
現時正值七月,雖然玉白山地處東北天寒之地,但每年的夏季依然酷熱非常。山民畏熱,在這下午豔陽高照之際,大都困在屋裏睡午覺,少有出來閑逛之人。四周隻聽蟬鳴鳥叫,枝搖葉響,到是寂靜的很。這林明道卻是半點也不困,反倒是十分的精神。雙眼圓睜,盯著地上橫七豎八的線條,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忽然之間,村口的小路上,遠遠的走來一個道人。這道人看樣子年紀大概四十出頭,下頜長著一縷飄然長須,麵貌溫潤,配上那青色道袍,倒也有一股出塵之意。不過與外表不甚相符的是,這老道走起路來卻沒有那麼仙風道骨,而是有些搖搖晃晃,放蕩不羈的樣子。如果不是他身上衣物還算整潔,將其當成一個賣卦算命騙人糊口的江湖片子也不為過。
老道走到了這村頭大樹之前,拍著樹木嘖嘖的讚歎了兩聲。也不知道他看出了這老柳樹什麼好來,一會兒向上一會兒向下的不住打量著。轉過了半顆樹,老道突然發現了坐在樹下的林明道。
在這炎熱的中午,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不去屋裏睡午覺,為何坐在這老柳樹下?老道不免有些好奇,悄悄湊到林明道的身後,探出頭去看這個孩子在幹什麼。
林明道並未察覺有人站在身後,自顧自地仍舊用柳枝在地上寫寫畫畫。而這些村子裏其他人完全看不懂的東西,卻讓那老道臉上漸漸放出了異樣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