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廟的人走了個七七八八,陸昭睜開眼來,打了個哈欠。隨意整理了一下被子,就看著老道士從內院裏出來,老道士眼中有些血絲,標誌的紅鼻頭立在樹皮般的臉上。
“今日上麵說有別的人來尋你問話。”老道士低聲對陸昭說道。
陸昭有些愣神,“問什麼?”
老道士搖搖頭,又回到內院去。陳書行的頭交了上去,賞金很快就會發下來,這一切都是老道士連夜弄好的,他等到陸昭醒來才回去睡上一會兒。陸昭看老道士步履蹣跚地走進內院,誰又會知道這個老道士昨天夜裏才是一副活蹦亂跳的模樣。
隻是,又有何人來向自己問話。隨意整了整自己的模樣,就出了城隍廟。混跡在市井中的陸昭,又要開始自己尋找活計的新一天。
那些個安插在柳下鏢局的人,都可以撤走了。至於從陳書行懷中搜出來的信件,陸昭還未上交,恐怕來的人多半是詢問信件一事的。倒不是陸昭有心隱藏,這些信件交上去,上麵的人不一定會看,但是在陸昭手中,有可能會成為新的線索。
昨天趁著夜裏看了會兒,隻覺得困意難耐,便放在了一旁。那封書信是陳書行寫給自己父親的,應該是還沒來得及送出去。至於其他的信件,有些麻煩,不過看陳書行隨身攜帶的那本《論語》,陸昭大概也有些眉目了。無非就是隱碼對應《論語》中的字,這些都是尋常的手段,不算麻煩。真正麻煩的是用異國文字,或是偏遠地區的文字。尋常人根本認不出那些個奇怪的符號究竟是什麼意思,而陸昭也並非沒有遇到過。那樁案子的後續不了了之,因為沒人知道那是哪個地方的文字。有些時候情報斷了,一件事便告一段落,沒有那些個能力,所有事情都不過是空口無憑。
優哉走到東市,市井生活大多一成不變,叫賣的找買家,購置家用的尋賣家。春來秋去,一成不變。陸昭有些享受這樣的生活,可惜他的生活不可能在此,在十二歲的那天後,他的生活便徹底改變了。從此世間再無他,隻剩下一個名為“亥”的少年。
“陸昭,又來尋活計了?”賣栗餅攤主戲謔地說道。
陸昭頗有些羞怯地撓了撓頭,“是啊,總歸要尋些事情做,沒錢餓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還沒說完,栗餅攤主便將兩個栗餅包在油紙中,金燦燦的栗餅散發出一股誘人的甜香。“拿去,今日就不算你錢了。日後有了活計再多給些,不給你找錢了。”
陸昭嘿嘿一笑,接了過去,“謝過了。”
接過栗餅後陸昭便繼續走馬觀花一般朝前走著,東市鋪麵金貴,有賺錢的,也有賠錢的,賠錢的止損將鋪麵又賣出去,新的店麵又開張,開張便需要夥計,於是給陸昭這樣遊手好閑的青皮一個活路。拉不下麵子做乞丐的,找些活計做著,不算丟人。
隻是轉了一圈,沒什麼新的活計,陸昭歎了口氣,恐怕要等明日再來一趟了。陸昭打了個哈欠,背後憑地一涼。人群湧動中,陸昭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亥’?”身後的人輕聲問道,聲音沙啞,分辨不出性別。
陸昭不發聲,身後有一把短刀抵在腰間,若是陸昭反抗,那人就會掐住他的喉管讓他發不出聲,然後將短刀捅進去。短刀的角度不會講血濺在身上,隻需要死死壓住陸昭的脊椎,他便不能過多地動彈,直到徹底死了去,那人就可安然離開,不會有人知道是他將陸昭殺了。
“說話。”沙啞地聲音,短刀向前擠了一分,冰冷的鋒刃貼近了陸昭的肌理。
“是我。”陸昭低聲說道。
短刀的觸感消失,他疑惑地回過頭去,卻看到一個頭戴黑紗鬥笠,渾身裹在黑衣之中的人,背後批了一身披風。陸昭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一番,透過黑紗,他麵上帶著麵巾,就算是透過黑紗,也看不清臉。“來問我話的人?”陸昭低聲問道。
來人點頭,陸昭看了看四周,雖然那些路人來來往往,可是陸昭至少發現有兩人與麵前的這個黑衣人是一夥的,至於其他的,陸昭暫時沒有看出來,不過應該不隻是那兩個人。
“走吧,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陸昭歎了口氣,現在至少說確認是來者是友非敵。黑衣人轉身便走,陸昭隻能跟上去。
從旁邊的小巷口進去,繁華的東市的嘈雜都在進入巷口變得悠遠。帶著陸昭在小巷中穿行,約莫走了有半個時辰,才到了一扇小門前,黑衣人在小門旁邊的石牆上摸索一番,按下一個機關,這才將門打開。陸昭在原地立了一會兒,直到黑衣人回頭看他的時候,這才走了進去。
普通的民屋的布置,一張木桌,三張木凳,尋常的物件應有盡有,就連通往院子的小門前,都放著似乎是今日新買的水芹。就算是有人來,也隻是會把這裏當做是普通的民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