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努力睜開眼,似乎是困意難忍,反應了片刻才回過神來,“哦,無妨無妨。也算是陳少俠昨夜一餐的謝禮。”
“那便就此別過吧,今後不知又等何時才能相見。”陳書行微微抱拳,便不再看陸昭,轉身朝著東市宣直門去。
“陳少俠珍重。”陸昭輕聲說道,陳書行似乎還是聽到了,背著陸昭擺擺手。
陸昭靠在巷口的牆麵,眼睛微眯,卻不複之前的那股困意,他盯著陳書行遠去的背影,嘴角咧出一抹不似平時裏青皮模樣的笑意。
“你在這笑什麼。”老道士的聲音從陸昭身後的巷子傳來。
“你又未曾見我麵,何曾知道我是在笑的。”陸昭眯著眼帶著笑轉頭看向老道士。
“貧道其實有些不解,不知‘亥’大人是否願意告知貧道。”老道士盯著陸昭的笑容,輕聲問道。
陸昭,亦或是老道士口中所說的“亥”,笑容收起,目光轉冷,老道士不為所動,依舊盯著陸昭。陸昭眉梢一挑,笑意又瀲在嘴上。“我心情好,問吧,不過我不一定回答。”
老道士當是沒聽到陸昭後麵所說的不一定回答一般,徑直地問出來,“為何不在昨天夜裏動手,若是昨夜動手,那陳書行沒有反抗能力的。”
陸昭嗤笑一聲,仿佛在嘲笑老道士的無知,“你當然不會明白,若是你明白了,就是你是‘亥’了。昨天夜裏就動手,就不美了啊。況且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勸你別再猜測我到底是何種境界了,死個‘犬爪’,上麵的人可不會管這個‘犬爪’是何如死的。”
老道士轉身過去,“那到時候便請‘亥’大人將貧道屍骨撈回來,葬於南邊山頭。”
“那就由不得我了,又有幾個人能葬以全身。”陸昭搖搖晃晃地從牆上起身,遠離巷口,與陳書行出城的方向相反。老道士的身影消失在巷中,周遭亦是沒有人注意到如同城中尋常青皮一般的陸昭懶散的作為。
沒有任何阻攔就出了宣直門的陳書行,回頭望了眼刻在宣直門上的兩字隸書,才算是鬆了口氣。關於柳下鏢局是否被衙門抄了去,他並沒有去核實,初聽之時確實震驚,可是回過神來便知道陸昭可能說的確實是實話,因此才未有約好的人出現在汴京東市。至於為何無人去徐州通告,恐怕是與柳下鏢局相關的人物早已被衙門所監察,一有出城的跡象便被官府的人處理了。
陳書行心中還有些慶幸,在汴京中真正有所接觸的不過是那個告知柳下鏢局被衙門抄去的陸昭,還有昨夜裏一麵之緣的老道士。陳書行心中對陸昭雖說還有些疑慮,可是無緣武道的沮喪失落,與對市井熟悉的程度,都表明陸昭所說的事情並未作偽。若是此時向著徐州,便能很快擺脫官府的眼線。就算是陸昭去衙門告密,再來追逐陳書行亦是晚了。
入夜時,陳書行離汴京已有五十裏遠。身後沒有任何被人追蹤的跡象,他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來。尋了個樹林,小心翼翼地藏匿好自己的跡象,連火都不曾生。掏出在汴京所買的栗餅,和早已備好的水袋,小口地進食。在未至徐州之前,皆算不上安全。
待陳書行用完餐後,林中忽然傳來一聲聲響。陳書行警惕地拔出腰間的劍,“誰?”
窸窣地聲響消失,月光下,出現了一個陳書行絕對想不到的人站在那裏。他沒了白日裏陳書行所見的青皮本性,一身緊身玄色箭袖袍,帶著一抹恬淡的笑意,“陳少俠,這才半日不見,你便將我忘了啊。”
陳書行震驚地看著所來之人,他握劍的手都微微顫抖,“陸昭,你為何會在此,不對,你怎會出現在此,你我不過是見過兩麵而已?”
陸昭輕輕地拍了拍袖上所沾的草屑,“是啊,我本不該出現在此地,可我還是出現了不是麼?陳少俠雖說隻是見過我兩麵,可我對陳少俠可是久仰大名啊。”
陳書行麵容逐漸平靜下來,“原來一切都是假的,你隱藏的可真夠深。”
陸昭搖搖頭,“不,其實一切都是真的。我是個汴京的青皮,這是真的。柳下鏢局亦是被衙門所查抄,這也是真的。至於我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陳書行麵露苦澀,“那你為何不在昨夜裏動手,分明是那般好的機會,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會放過那個機會。”
“機會?”陸昭挑眉,笑意漸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