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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敘述的故事安排在自己的家鄉,一座地處中原的小縣城裏。
縣城的名字叫作鍾葛。鍾葛這個名字據說可以追溯到燧原氏鑽木取火的年代,某天燧原氏鑽斷了n根木頭也沒鑽出半點火花,偶爾抬頭,瞥見一身體健美的男人正埋頭開荒耕種,旁邊簇擁著一群美女,正用貪婪的目光瞅著那人發達的胸肌,一時氣惱不已。隻見他兩眼冒出憤怒的火星,飛濺出來竟引燃了他身側的雜草(自此,燧原氏又找到了一條引取火種的新途徑)。那個躬耕的美男子,據說就是鍾葛市這個縣級市所有子民的老祖宗——葛天氏。這絕非本人杜撰,如果你有暇從滾滾紅塵攘攘名利裏抽身,在某個清風拂麵的夏夜親臨這座小城,在市中心的廣場上,你會看到大片乘涼的人群和一座高大巍峨、類似墾荒牛造型的葛天氏雕塑。改革開放以來,這座小城工業突飛猛進,綜合經濟指標位居全省縣級市前十名。在以金屬收購加工出名的該市小周鎮東尚村,竟然擁有桑塔納、北京現代等各種小車(人力三輪、機動三輪、自行車和童車不再統計之列)200餘輛。
經濟大潮波濤洶湧,人們像一隻隻小舟裹挾其中,身不由己。在這種大背景下,在鍾葛二中當體育教師,同時把經營彩票銷售作為第二職業的賈振東,被我安排在小說裏首發出場。賈振東屬狗,出生於陰曆歲末,小名狗尾巴,上小學時曾因此被同學經常嘲笑。正值花季年齡(男人四十一枝花),已婚,育有一子一女,月收入900元。愛好一是藍球,曾作為隊員多次代表鍾葛市參加地區組織的藍球比賽,榮獲過參與獎和精神風尚獎,二是彩票,彩齡3年,中獎紀錄為1次5元,1次10元。
賈振東經常到離學校幾百米遠的鐵東路彩票投注站買彩票,原來投注站的老板由於同時經營幾個站點,還有其他生意,無暇分神,便放出風來,要把這個站轉讓出去。體育教師賈振東經過1周零13小時22分35秒的思想鬥爭,決心把這檔生意盤下來。原來的老板開出了6萬元的價格。賈振東算了算自己現時能拿出手的隻有2萬多。經過和妻子在飯桌上爭論6次,在床頭上研究8次之後,決心向嶽父嶽母借錢彌補缺口。為能順利將錢借到手,賈振東作了大量準備工作:原來嗜蒜如命的他提前半月開展“戒蒜運動”,以保證見到有潔癖的嶽父嶽母說話時能吐氣如蘭;開展健身行動,一天長跑1000米,作100個腹臥撐,50個引體向上,到時嶽父嶽母家搬煤氣、運大白菜的活兒可得扛住,要知道那可是6樓,上下一次至少要消耗200卡路裏的熱量呀。
一個月後……
賈振東躊躇滿誌地坐到了彩票銷售機前。摸摸機器,敲敲健盤,他腦海裏徐徐展現出致富後衣著光鮮,神采奕奕,眾目歆羨,受人尊敬的幸福圖景。
美好生活向賈振東發出了請柬。
2
像許多剛開業的店鋪一樣,賈振東開業當天在投注站旁邊的“趙記燴麵館”請客。我作為經常光顧投注站的彩民之一,有幸接到電話邀請。中午12點,我下班趕到飯店時,賈振東和其他彩迷早已落座。賈振東臉上馱著親切的笑容:“快來,快來,大家就等你了,你不來可不敢點菜呀,哈,哈……”
這樣的一席話讓我誠惶誠恐,一邊向大家致歉,一邊喚服務員拿來菜譜,恭恭敬敬地遞到賈振東手裏。賈振東大手一揮:“不必了,像我經常出入飯店酒樓,什麼沒吃過,菜譜就在我心裏寫著呢”。和服務員耳語一番後,不大一會兒,菜就擺上了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