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想這亂世紛呈,憑這三尺之鋒,匡仁義之舉。熙熙嚷嚷偏有亂臣賊子,呈凶焰囂張,弄得中原宇內藩籬自辟,防維漸馳

自古以來凡各裔異族,僻居遐方,估是虎狼遺性。為虺勿摧,為蛇若何(趁著這胡虜腥膻的世道,大江南北歌起一大片豪脫壯誌)。

卻忽穀昂然站立於采石最高的崗陵上,俯身往下望,石磯渡口帆桅橫豎,舳艫盈江,鱗次櫛比泊著十多艘大船,江水急湍淺止船舷並穩泊不簸,顯然載的必是重物。

不論貿易敷彙,乃至兵備配需,皆渡於此,南北運航以此為據點,在轉運它處。因此形成一個獨特的水路體係,貫通四方。若逢戰事一起,石磯渡口的險灘,那犬牙交錯混然形成的礁石屏障,可破除、艱阻一切優勢戰艦。

遠遠的睹得那泊著的大船,緣板橫跨,搭延至供人員登渡的桁口。往來皆是背銜粗繩,麵目枯槁的奴荻,這些奴荻忒也卑賤,本是勞苦勾襤且剝削的無所剩幾的瘠民,被硬納綁來充作豬鬃豸芻,栓賣甚遠。

陵上路狹陡峻,周遭逶迤拐度,卻忽穀蓄意用鼻悶哼,憑添一句怒恨惆悵,“偏有這些虎狼,有待一日定要爾等頭顱。”

姑熟的雨下的很大,迂回深邃的巷子裏,僻靜得猶是清晰。狹窄處坍圮的零落砌壁,亙古將那頹損隱藏。

這時不知那裏傳來一聲“硜乃”。

廓落的巷子裏難得比較聒耳,那是橐重的腳步聲,睹得竟是一位穿扯黃褸闊襟,又滿身汙穢垢痕的遒徒,雨水沿著他偏寬的顱骨流入其後頸,把背襟濕了一大片,而鼓勃的雄悍之軀綴著他那濕裹的貼裳被浮透出來,他似乎並不在意。

垣壁上略挑延尺許的出簷,盡數瀉去滂沱流水。

他卻奔得甚忽緩急,地上的汲水被踩踏,曳劃出一圈一漪,待轉過斑駁剝脫的垣壁,那裏的內牆空縮也露出一道跨門。這渾人魯直信步,莽撞上去,撲的早也浸泡發脹的跨門幾乎脫轤,濺起的雨水波光淅瀝,霎是活暈。

那道跨門騰挪幾拋,並沒有了聲晰,任憑其粗獷的指骨如何敲打,還是空哧無動響,久了門承受不住他那龐頎雄膀,連著他一起坍倒。

這是一處窮困難芟的地方,好多瓦當破損,且漏著滴水。而略高於找平的台墀上,那承載著的木礅,也疏密麻麻敞出了許多孔隙。闖進來的不速之客,僵硬抬起脖子,隨意蔑睜雙目,打量了一下周遭,頗是失望之色,並鬱懣難憤重重在門板上遒勁一磕。雖是滿處雨聲,這僻靜得後院裏還是側耳一聽,聞得清楚。

“老子受累”,厚耐的沉木遮稍下這穿黃影爛褸的人,將飽沾水濘的濕袖揮甩,打斷了下語,隻聽得喋喋不休幾句混牛拿繞的葷話,恰有一點對此陰靡氣象挾怨難消的味道。

院落裏遍是些苔青草蘚之物,朽改枯拉,使人感到這黯幽的古宅更加剝蝕猶退,惟有陷入籬中因歲月刮痕而化腐的坐石,穩磐憾動,把這座空乏平淡的院庭累久淒涼。

側裏殘舊的過廊下,早也粉齏的鏤紋欄道裏,遲懶軟慢走出一個人來,其道:“你---這廝好可惡”,此君顱骨高隆,曲瘦靡高,他這躡步走過來,足間散發一陣不弱的振動,似全部力道都貫注在腳上。

闖進來的不速之客,捏得黝褐的渾臂經絡鼓起,硬是堅挺了一下胸膛,喝道:“哼,那裏竄出來的犢子。”

舊院裏陰暗的廊道下,悄悄匿出一道稚嫩的身影,跪伏在那裏,瘦削的嬌軀斜傾著似錐的肩頭,完全裸露出清盈的活潑氣息,她纖細的五指緊扣住道欄木,頗是爽性可掬,不知如何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