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嬤嬤哭得越發難過,聲淚俱下。
不過那一聲一聲少爺,聽得老夫人格外受用,又是喜又是怒。
老夫人冷哼一聲,看向了玉安國,“這事,你看著給洛氏和荑兒一個說法。”
玉安國英氣逼人的臉格外的清冷,“婉秀。”
他聲音一沉,短短的話語,自然透出一股身為一家之主的威嚴。
武氏看了一眼丈夫,隱忍著跪在地上,頭低低地垂到青色的地磚上,就是在武家她何時受過這窩囊氣,“昨天,家弟回了京城,帶了一些江南上好的鐵觀音,家母惦念著妾身,捎來了一些,我給老爺和老夫人送去了一些,自個留了一些,叫幾個妹妹們過來嚐嚐鮮,二姨娘、四姨娘和五姨娘都可以為妾身作證,那茶水都是我的丫鬟芙蓉一手泡製的,斷斷是不會出了問題。”
安玉國麵色淡淡地看向洛氏,“是這樣麼?”
洛氏想起女兒囑咐的話,一時猶豫著。
安玉國的臉一沉,洛氏一看他變了臉,不自覺就說了個“是!”
在一邊的玉荑,暗中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剛才父親明顯是逼著娘說了個是。
隻怕其中還有別的緣由,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
跟著鳳澤良七年,別的沒有學會,察言觀色,馭人這一套,倒是學了個滾瓜爛熟。
特別是父親,猶為可疑。
武氏一向倨傲,今天如此卑微叫屈,實為罕見。
除非,除非……
她借著桂枝的遮擋,那清幽逼人的眸色落在玉安國的身上,隻覺得心頭躥起一股寒意,瞬間襲遍了全身。
她料的不錯,不過她斷定了父親不知道三姨娘腹中是男胎。
上一輩,到她死,也不見父親有個兒子,每一次,父親看著人家少爺的那種羨慕又嫉妒的眼神,回想起來,是那樣真切。
現在想來,也是父親自作自受,不值得半點的同情。
她看了一眼武氏。
哼!
什麼叫做聲東擊西、暗度成倉,我今天讓母親記個清楚。
玉荑攥緊了手指,冷眼看著武氏,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朝陽五鳳掛珠釵,項上戴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係著豆綠宮絛,雙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褃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縐裙。
何等的華貴,多配一品誥命夫人的身份。
就你武婉秀何德何能?不過仗著娘家,出嫁就得到禦賜的封號。
再看看她和娘,就連大夫人身邊一個嬤嬤的行頭都不比不上,陳年的衣服舊的褪了色,裏衣更是打了補丁。
看那白嬤嬤一身紅綾襖青緞掐牙背心,那叫一個貴氣。
既然老天不讓我死,這一輩子,我玉荑定要將武字倒著寫,遲早也要讓你們嚐嚐這落魄的滋味。
蔣大夫在玉荑人中紮了一下,她幽著一口氣醒過來。
一醒過來,她哭著下了床,跪在地上,看了不敢看武氏,不敢放聲,小說的啜泣著,卻哭得肝腸寸斷,幾次差一點背過氣去。
她是在哭,可是她哭得是洛家,哭得是她繈褓裏來不叫一聲的孩子,哭得是她上一輩把人狼為親。
她哭得是悔恨!
但是,從今天起,她再也不會掉一滴眼淚。
西院裏的每一個人,聽著那壓抑的哭聲,一聲一聲,催人淚下,忍不住抹眼淚,真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賤人,敢算計她,武氏心頭十分惱怒,難怪剛才她如此反常,倒是自己一直小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