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殺了它。”
輕輕一聲指使，決定了一隻妖的生死。
拔劍，揮劍，收劍，我手下又多了一隻妖的亡魂。
我是兵器，整個王權世家傾力打造的兵器。
十歲那年被家族收養後，我的生活隻剩下練劍，不斷地練劍。族人喚來一位又一位年紀和我相仿的孩子。他們似乎承受著很大的期望，都等不及要打敗我來增加自己在族內的威望。可我記不住他們當中任何一人的臉。都倒下了，看不清楚。
十六歲那年，除家主，族內再無敵手。
家主？
據說是我父親。
自此我便多了個去處——轎子。每行一處，劍閃一次，妖死一隻。
“你……這樣做，不怕招報應嗎？”怨念地嘶吼著，又一隻妖沒了氣息。
也許吧，我會遭報應的。
二
燭火惺忪，我卻並無睡意。不去轎子，不練劍的閑暇，我就會到這書房呆著。家族知曉了這點，便將這書房劃給了我。
得知我有讀書的習慣，家主便差使了幾個師弟搬來了大量古書。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人來獻書，有人是在討好，有人則留下曖昧的暗示。久而久之，我的藏書也有族內藏書閣的半成之多。也有人提議讓我搬進藏書閣，但我回絕了。我給出的解釋是藏書樓是大家共用的，我去了，怕會霸占太多書。有幾個諂媚的師弟嬉笑道;“別說這藏書閣，就這王權一族都將是你的，何必不好意思？”
當一個人站在權力的巔峰，他的形象就會被放大。這就猶如用火光映照出的人影一樣，侏儒也能成為巨人。
他們說我天賦過人，修煉刻苦，又博覽群書，更有王權劍加身，是實至名歸的第一繼承人；她們說我長相清俊，談吐優雅，一言一行都有著超出塵世的風采。
他們閉口不談的是我私生子的身份；她們閉口不談的是我王權劍下的一千一百四十三隻妖的亡魂。他們不會說我冷酷無情。他們絕不會也絕不敢點破——我是兵器。
三
隱秘而微弱的妖氣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那氣息又近了幾分，很明顯這不是在隱匿自己的妖氣而是相當地虛弱。終於，一隻斷了好幾隻手腳的蜘蛛精從陰影中現身。舉著一紙書信顫巍巍地爬向書桌中央，“請……您……好好看……看……”如同卓邊隨時要燃盡的蠟燭，忽明忽暗；小妖連斷斷續續的聲音也再維持不了，昏死過去。想必是師妹派來的，我將壓著小妖的書信拂到一邊。
重新接了一根蠟燭，我打量著這隻小妖。小妖僅有手掌大小，與我平日麵對的凶殘妖魔不同。黃棕色的頭發下是張稚氣的臉旁，下半身則是普通蜘蛛的棕黑腹部，隻是八隻腳斷了三隻。若不是差她來送信，隻怕來連舉信的兩足和行走用的三足也不會留。在我麵前終日鶯聲細語的師妹看來也並不心慈手軟。這樣的信又有什麼可看之處？小妖的氣息愈發虛弱，估計撐不過今晚。
四
不覺又看到了這般時候，關了書，打算休息。肩頭小妖轉過身來，“不看了嗎？”“嗯。”被我用靈藥浴治好的小妖沒完成師妹的任務，回去不得，索性賴在我這兒。時間一長，倒也習慣了。
最近又有幾處妖孽橫行，想必又得去幾次轎子了。
五
練劍，我最擅長卻也覺得枯燥的事。什麼也不去想，揮劍即可。“噝！”像落葉觸水般無聲，就刺殺來說算不錯了。
一息之間，閃身到襲擊者身後，我將劍指向了她。這時的小妖已有十歲女童的體型。小妖驚詫地問：“為……為什麼不殺我？”“我為何要殺你？”“道士不都是殺妖的麼？”“原來在你眼裏道士都是殺妖的”苦笑著，我卻也不知如何反駁。低頭瞥了眼地上的蛛絲，“這便是你的殺招嗎？”小妖張口又來，卻不是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