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飯閉,李氏拉過大壯問道:“壯兒,告訴娘親,今天四先生都教你們了些什麼?”大壯道:“念了一上午的書,還教我們識字來著。”李氏道:“你可學會?”大壯道:“我這就寫與娘親看。”說罷,大壯拿過一根木枝,在地上畫了一道橫道:“先生說,這是一。”又畫了倆橫道:“這是二。”畫了三橫道:“這是三。”完了,道:“先生就教了這麼多。”李四在一旁道:“我兒子就是聰明,這一天下來就可以認這麼多字。你爹我這一輩子都認識一個呢。”李氏道:“兒子將來可是要比你有出息的多。”大壯憨憨地一笑道:“我爹爹可是大英雄,連山裏的狼都怕我爹爹呢。”李四去的山裏多了,除了斫柴之外,有時候順帶著打些野貨回來。諸如獐子、兔子之類的。這在大壯看來是非常了不起的。李四聽到兒子的誇讚,口都合不攏,道:“兒子,你說這一便是一橫,二是倆橫,三是三橫,那四想必是四橫了。”說罷還自顧自地在那裏畫,畫了一會兒橫,道:“那這一吊錢是一千文,這一千個橫倒是挺多的。也苦了那些個賬房先生。原以為讀書是個省力活,看來也不容易。”李氏白了一眼旁邊的丈夫道:“莫聽你爹爹胡說。這四是這麼寫。”說罷,在地上寫了個四。“五是這麼寫。”這可把李四看得一愣一愣地,“娘子,你會寫字,我怎就不知道?”李氏道:“我嫁與你之前,也是跟著我家哥哥在縣裏私塾念過一些書。知道個簡單字兒。”說罷,又轉身對大壯道:“你可莫要學你爹個粗人,鬧這些個笑話。不知道的,多請教四先生。人家可是做了十幾年學問的人。”大壯點頭稱是。
一日,午間,村西頭的張二狗帶著兒子張富急急火火地來到了李四家。“李四!你給我出來。”張二狗扯開嗓子離著老遠就喊道。正在吃飯的李四放下飯碗,走出去一看,見是張二狗,道:“二狗啊,你來找我啥事?”張二狗一把拉過兒子張富,道:“啥事!看你家大壯幹的好事。”隻見那張富嘴角有塊淤青,身上髒兮兮的,更誇張的是鼻子上還有許多鼻血依舊掛在那裏。李四見張二狗語氣不善,道:“二狗哥,我家大壯一直乖巧,想來你是不是搞錯了。”那張二狗比李四年長幾歲,算是村裏的一條惡棍,常年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所以一般人也不願意得罪他。張二狗聞言,大怒,一把抓住李四的衣衫道:“你家那廢物兒子把我兒子打傷了,你居然敢說是我搞錯了?廢話不多說,你先與我三吊錢,我帶我兒子看罷郎中再說。”
正說話間,李氏從屋內走了出來,剛才的情形她也都看在了眼裏,道:“張二狗,你還莫要逞凶。既是我兒子打傷的人,自有公辦。今日你可莫要將那有理之事做成無理。我家哥哥可是在縣衙裏擔了份差事。”那張二狗見是李氏,也不敢太造次,知道她家哥哥在縣衙裏當差,便放開了李四,道:“哼!既然這麼說!我們一會兒就去四先生那裏對個明白!到時我看你還有甚麼好說的。”
四人到了私塾裏,大老遠就看見大壯站在院子門口。李氏疾步走上前,拉過大壯道:“你站在這裏做甚?”大壯有些害怕地道:“是、是先生罰我的。”李氏道:“先生為甚麼罰你?”大壯卻是不敢言語了。旁邊李四衝上去就給了大壯倆巴掌,道:“混賬小子,老子供你讀書可是讓你去了打架傷人?你、你……”李四一邊罵一邊還欲打。李氏雖然也很是生氣,但畢竟是在私塾,拉過李四道:“莫要逞你的威風,回去再說。”外麵的一番吵鬧,自然逃不過四先生的耳朵。一身青衫的他走出來道:“上午,大壯與張富打架。我見張富傷得厲害便讓他回去尋父母去了。罰大壯在這裏站著等消息。”那張二狗急道:“四先生罰的是。打人傷人者就應受罰。”那四先生點了點頭,道:“打人確實不對,如何事了,還是你們自行解決。我也不便多說。”李四道:“小孩打架要說,卻也是平常事。二狗卻管我要三吊錢。還請四先生評評理。”四先生聞言,略帶鄙夷的眼光看了張二狗一眼。他卻渾然不覺地道:“那又怎麼樣,別人家的誰敢打我們家富。平日裏,我自個兒都舍不得打他一下。三吊錢算是少的。”李四怒道:“三吊錢都夠買下幾隻羊了,你倒真是敢要。”爭吵間,大壯急了,道:“我不曾先打他。是張富與別人說我是怪物,我本不予理會。他卻跑我麵前隻道,‘你這個天生的怪物,能生出來你,想必你娘也是個怪物吧。’我讓他莫要再說了,他依舊不依不饒地‘醜八怪老娘、醜八怪老娘’地喊個不停。我實是不能忍,就打了他一拳。”李氏將大壯拉到身後,道:“張二狗,就與你半吊錢。此事便揭過。”那張二狗還欲再說什麼,李氏已經拉著大壯回家去了。四先生道:“這幾日,張富就在家裏養傷,大壯在家裏好好反省。此事就這麼了了吧。”李四和張二狗一同走了出來,李四怒抓住張二狗的衣領道:“莫真以為我怕了你。你個癟三且看你如何管教的你家兒子。白汙了我家娘子清白!那半吊錢你慢慢等著吧。”說罷,推過張二狗揚袖而去,不再理會原地木然的張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