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嚴冬捂著嘴咳嗽了兩聲說道:“看來今天沒有什麼收獲,我們回去吧。”
劉青推著輪椅,二人走在這條往日無比熱鬧今日無比冷清的街道,居然有了幾分蕭瑟悲壯的味道。
當向萬夫聽到劉青的講述後,他搖了搖頭說道:“這種事情誰也沒辦法,順其自然吧!”
之後的半個月,嚴冬讓向萬夫幫他拒絕了儒宗的挑戰,然後他每天都盤桓在鹹陽城的大街小巷。鹹陽城坐落在幾條大河的交界處,嚴冬有時會跨過灃河去西邊的鎮子上喝茶吃羊肉泡饃,有時會隔著渭河眺望蘭池宮的朱紅色高牆、牆內鮮紅的琉璃瓦和彎彎的宮簷上矮小猙獰的簷獸,有時會跨過灞河去看那些大秦皇帝陛下的先祖們沉眠的地方,有時也會沿著滻河東岸去看麥田上金黃色的麥茬兒……
劉青臉色越來越陰沉,他感覺嚴冬就像一個垂死之人,臨死之前體驗人間這難得的安寧。
的確,嚴冬現在像一個垂死之人,麵色一天比一天白,咳嗽的次數一天比一天多,體內的魂氣一天比一天少。
這一天,劉青和小女孩推著嚴冬出了鹹陽東門來到了臨潼,這裏屬於郊區,但風景很好,瑤草埔地、佳木蔥蘢,是一處人工建成的勝地。
劉青伸出手,打算像往日那樣查看嚴冬體內的魂氣殘餘情況時,嚴冬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躲了過去,然後一臉欣喜地指著前方綠蔭說道:“那片樹林中是桑葚樹嗎?怎麼可能都長得這麼粗大?那需要培育多少年?快,推我過去看看!”
劉青將輪椅轉了過來,直視著嚴冬憤怒地說道:“別再逃避了!難道你想就這樣窩囊地死去?你不是還要討債嗎?你不是還要向獵妖師證明你自己嗎?你不是還有一個公主朋友等著你去解救嗎?你這樣不敢正視現實,拿什麼去做到這些?話都說了,你難道就要當自己放了個屁嗎?”
嚴冬苦笑著說道:“我沒有放棄,隻不過是為了忘記身體上的病痛,全身心地投入,去感受這天地自然和人間。可是你時時查看我的情況,讓我不自禁又回到了原點,這樣如何能夠成功?”
劉青挑了挑眉,總覺得這一番話有些不對,但他卻說不上哪裏不對,再仔細想想也有一定的道理。
小女孩推著嚴冬繼續向前走去,踏著一條橫穿草地樹林的石徑,可以透過斑駁的枝葉看到某個建築反射著金光的琉璃瓦。
石徑盡頭是一堵灰色磚牆,並不高,可以看到裏麵恢宏肅穆的建築。牆上開了一扇小門,木質的門板不知經曆了多少風雨,上麵有一道道黑漬,就像凝固了多年的黑血。小門上掛著一枚木匾,上麵寫著白馬寺。
白馬寺乃大秦境內規模最大的佛教建築,雖然秦人不迷信宗教,但對各種宗教思想很尊重,白馬寺中每日前來禮佛的人絡繹不絕,對於整個佛宗來說,這裏也是一處重要的思想發源地。但世人隻會看到白馬寺富麗堂皇的正門,鮮有人知在樹林掩映間還有這樣一個小門。
“吱呀”一聲,木門被人推開,一個小和尚跑了出來,三人行了一禮說道:“師祖請諸位入內一敘。”
跟著小和尚從後門進入,穿過廚房和幾間雜物間,便來到了一排普通的小房間前,很顯然,這裏是最年輕一代弟子居住的廂房。小和尚指著開頭一間說道:“師祖就在裏麵。”
劉青和小姑娘推著嚴冬走到了門口,裏麵傳來富有節奏感的木魚敲擊聲和誦經聲。誦經的聲音空明高遠,疑似出於九霄雲外,這一排廂房的一磚一瓦發出共鳴,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鳥雀靜靜站在屋簷上,低著頭的樣子顯得有些莊重;成片的蝴蝶落在青色磚牆上,翅膀一抖一抖,仿佛處於半睡半醒之間。
嚴冬三人靜靜站在門前,那經文聲從他們耳中流入,緩緩湧入心間。一刹那有百花盛開,清風徐來,有和煦卻不刺目的陽光照得人暖烘烘的。這簷下窗前也變成了無悲無苦的佛國,聖潔的光輝從地麵從磚沿從瓦縫溢出,讓這一排廂房也變得高大宏偉了起來。
木魚敲擊到某一點截然而止,誦經聲也戛然而止,嚴冬三人卻恍然未覺,餘音依舊繚繞耳邊,然後空明高遠的聲音傳出:“嚴兄請進。”
嘈雜聲響起,鳥雀受驚高飛,蝴蝶輕盈遠去,廂房的門慢慢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