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不斷的下了三日三夜,天明時分,終於有了停住的趨勢。
三百招開外,京城聽雨樓屋頂上一黑一白兩個纏鬥了整整三日的身影終於分開,沒有人知道在這京城邊上的廢棄酒樓上正在進行著怎樣的一場驚世之戰,但是天明之後,世人都將會記住這兩人的名字:安如命和崔顏空。
二人分站兩邊,相距不到三丈,三天的雨中激鬥已經耗盡了體力,雖然不到三丈,但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暗自積攢著力氣,等待著給予對方最後的致命一擊。
安如命抬起左手,蒼白修長的手指痙攣著抓著胸前的衣服,胸口氣血翻湧,讓他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他抬起頭,看著對麵的人,苦笑:劍盟盟主為了這塊“雙龍抬頭”如此不惜代價,這次竟讓他親自前來,隻是如今劍術如他,在這麼鬥下去,隻怕是也要將命留在這裏了。
雨後清風拂過,風有些涼,涼的有些刺骨……
安如命不禁打了個寒戰,血順著握劍的右手一滴一滴的滴在屋頂的瓦片上,英俊蒼白的臉上滿是血汙,劍眉下那雙深邃如海般深藍的眸子裏不見了往日的神采,白衣殘破不堪,上麵還留著斑斑的血跡,有他的,也有她的。
清風灌體,令他有些混亂的神智為之一清。
在沉默良久後,一絲溫暖的微笑浮上他臉頰。
“阿空……”再也忍不住,他眼神一軟,輕輕的喚著對麵的人,聲音有些無力,但卻透著無限的柔情。
對麵的黑衣女子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身影明顯一晃。
他微笑著抬起腳,一步一步的向著崔顏空邁去,腳下的瓦片發出碎裂的“吱吱”聲。
“阿、阿空……”氣力不濟讓他說話有些斷斷續續:“十年前的債,現在……是時候了……”
安如命慢慢的直起身,一步一步的靠近她,腳步有些踉蹌,他伸出手,想要觸碰眼前這張近在咫尺卻又宛如天涯,本該十年前就已觸碰到的容顏。
他笑了,原來這一戰,終究是自己輸了……
“別……別過來!”崔顏空看見眼前的人一步一步的靠近自己,有些慌亂的後退了兩步,她舉起雙手,手上的一串小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似乎是提醒對麵的人不要再靠近。
安如命眯起眼睛定定的看著那串金黃色的小鈴鐺,心中卻是開心不已。
原來她的愛,一刻也沒停過,隻是如今,已經太晚,最終的結局一如設想,她站在了對麵,而不是旁邊。
終於,他走到了她的麵前,僅僅隻有兩步的距離,短短的三丈路,似乎比這十年來走過的所有路都要長,長到似乎窮盡畢生之力都走不到終點,永遠沒有盡頭……
他劇烈的喘息著,眼睛卻片刻不離她的臉,像是端詳著一樣珍寶,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她沒有變,還是一如十年前,隻不過長大了,身段更加明豔動人,烏黑的段子被她高高的束起,顯得更加英氣逼人,隻是與他纏鬥了三日,白淨的小臉上淨是疲態,他的手指輕輕的點在她的前額,出人意料的,崔顏空並沒有反抗,而是任由他冰冷的手指順著鼻梁慢慢的滑下,任由他撫摸著自己的臉頰,似乎是早已習慣,然而在觸碰到她的左眼刹那,安如命仿佛觸電一般,瞬間縮回了手。
他看到了她黯然無光的瞳仁和那道貫穿到下頜的刀傷,心猛然一緊,疼的無以複加……
崔顏空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人,單眼的世界看上去有些失真——是錯覺嗎?為什麼他的頭發如此淩亂,他是多麼的愛幹淨啊,怎麼能容忍這樣的自己?
她抬起手,輕輕的幫他把前額的碎發撥開露出了他白淨的額頭——啊,是真的!
眼神流轉,仿佛失去了思考的力氣,她想過無數種再見的情景,可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近,似乎他的離開隻是一炷香的功夫,而不是咫尺天涯、恍如隔世的十年……
十年前他毀了她,她恨他!
在這場決鬥前她告訴自己一定要親手殺了他,可是當他真正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崔顏空發覺自己根本不需要抵抗,她已經輸了,輸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