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的一年裏,熙蕾每天和中藥西藥為伍,身體卻一直靜悄悄,每當她獨自在廚房煎藥的時候,看到廖凡溫和寬容的目光,心裏就覺得愧疚。可是,除了快點讓身體好起來,又有什麼辦法呢?

而叢非,自從梅落死後,幾乎變了一個人,酗酒,賭博,無心上班,經常遲到早退,熙蕾在省台看到他的采訪新聞,他總是對著鏡頭,會有一瞬的愣神。終於,在某次采訪車禍現場時,被後來的車輛撞上,當場斃命。一起連環車禍,給叢非混亂的生活,畫上了終點。

是在叢非出事後的第四個月,也就是熙蕾結婚後兩周年紀念日,這天,她喝完一碗很苦的中藥,穿著一件漂亮的新裝,和廖凡一起,在城中最幽雅的餐廳度過他們的結婚兩周年紀念。婚後兩年,廖凡的愛戀依舊未變,甚或更濃,這是一個成熟男子心動後的成熟愛情,所以,麵對周遭種種誘惑,那份感情,依舊曆久彌新,他珍惜她,她也珍惜他。

就在這天,她接到公安部門打來的電話,告訴她朵朵的案子有了眉目,解救了一批被拐賣兒童,有一個女孩的各種情況,和當時叢非梅落丟失的孩子十分吻合。他們都已經雙雙離去,老太太仍在監獄,熙蕾,是這個城市,唯一和朵朵親近的人了。

她和廖凡一起驅車前往,在一位女民警的懷抱裏,看到了朵朵。她被賣的時候,還是繈褓中不足一歲的嬰兒,現在,已經是三歲多的漂亮女童,眼睛很大,鄉村樣式的紅臉蛋,穿著幹淨,卻並不精致新潮,正和女警察咿咿呀呀地問答,隱約的地方口音。熙蕾從她眉心的那顆痣,一眼認出了她。看到她,仿佛看到消失了的梅落,熙蕾哽咽著,撲上去,牽住她的手,驚喜地叫道:“朵朵,真的是朵朵,我是幹媽。”

孩子睜大眼睛,嗲聲嗲氣地回答:“姨,我不叫朵朵,我叫妞妞。”

熙蕾擦擦眼淚,破涕為笑:“我都高興糊塗了,那時候你才多大,又不記事,也不會說話,怎麼記得呢?連父母也不記得了。可憐的孩子。”

聽警察描述才知道,朵朵當時,被以兩千元賣給一對沒有子女的河南農村夫婦,誰知朵朵去後不久,他們又生了兒子,於是對朵朵並不重視,養父貧寒而粗暴,於是對朵朵並不溫和。前些日,在車站等車的時候,對朵朵粗暴打罵,引起民警疑心,帶回審問,恰好又剛剛破獲一起拐賣兒童案件,正是當年的那個團夥,順藤摸瓜,疑犯也供出了朵朵的下落,與朵朵養父招供的正吻合。

“雖然他們觸犯了法律,可是,孩子又和養父養母有了一定的感情,孩子的親生父母也已經不在人世,除非,她遠在江西的叔父願意撫養,或者,嗯,要不然,讓她和養父母繼續生活在一起,也未嚐不可。被拐賣後解救而兒童的去留問題,一直是我們工作中一個頭疼的問題,這也是一個社會問題。”警察欲言又止。

熙蕾向廖凡投去目光,廖凡撫著朵朵的臉蛋,眼神裏有心疼,對警察說:“如果領養,要什麼樣的條件,要辦什麼手續?我們,可以嗎?”

廖凡把熙蕾沒說出的話都說了出來,熙蕾那一刻心裏狂喜,在眾目睽睽之下,上前給廖凡一個吻:“廖凡,你真好!”

朵朵年幼,很快與可親的熙蕾和廖凡熟識。新衣和新玩具,讓朵朵在富足和溫馨的環境中逐漸忘記了養父母,而熙蕾和廖凡真心的疼愛在孩子幼小的心底,足以留下印記,開始稱呼他們爸爸媽媽。在家中休養了一段時間,朵朵臉上那兩朵鮮豔的鄉村紅也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白皙紅潤,熙蕾帶她剪了齊眉的劉海,穿漂亮的童裝,走在小區裏,和任何一個在父母身邊快樂成長的孩子無二。不久,又送朵朵去了附近的幼兒園,朵朵每天回來,會驚奇地給熙蕾講老師講的故事,說一句在幼兒園的英語單詞,會讓熙蕾和廖凡開心很久。熙蕾的日子,更加忙碌,卻覺得有了新的意趣。

在某天清晨醒來,驚覺自己的身體有了細微變化,那種微微不適讓她敏感。她懷孕了,這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是朵朵帶來的福氣。廖凡欣喜若狂,無以複加地寵愛她,也依然寵愛朵朵。熙蕾想起一些陳年舊事,想起一些人,真的不過是過眼煙雲罷了,兜兜轉轉,不過是為了在今天,邂逅一場正確的愛情,識別現在的自己。

傍晚,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走在小區裏散步,朵朵蹣跚地在夕陽中的草坪上奔跑,這樣的畫麵,很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