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破廟,一人,一狗。
晌午的日頭透過廟頂的破洞直射向橫臥在草埔的小身板,她的發絲淩亂,臉色死灰,毫無生氣,僵硬的手上還握著一個硬邦邦的饅頭,偶爾散發出陣陣的酸味兒,旁邊一隻黑白交加的長嘴狗兒正趴在地上,伸出舌頭,哈氣散熱,這一身厚重的長毛,讓人瞧著就感覺悶熱。
破廟裏三三兩兩坐了群披頭散發的乞丐,大家夥都在這裏納涼,“咱們將這姑娘給埋了吧。”說話的乞丐年紀比較大,大概是常年沒有洗漱,所以牙齒泛黃,張嘴清晰可見一些蟲牙,頭發稀疏,衣服破爛,甚至有些髒得看不出顏色。
“使不得,這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孩子,性子如此倔強,寧死不求人,要有官兵找來,見咱們埋了屍體,可得將咱們亂棍打死啊。”另外個老頭拿著個煙杆,一口一口抽著,“就隨她吧,反正咱們也不是沒見過死人。”大概這位說話比較有威信,原本打算起身去挖坑的小青年乞丐都紛紛坐了下來,有些索性躺在地上,閉目養神。
那個提議將姑娘埋了的老頭隻能哀歎一聲,也順勢躺下,側身補眠。這悶熱的六月,正是昏昏欲睡的時候,有多少人不想過著想睡就睡的日子?
到了傍晚,空氣裏是觸手可摸的微涼,乞丐們終於活動起來,他們分工合作,有條不紊地開始了乞討生涯,這是一個職業,是一個可以認真對待,可以用智謀去贏取金錢的正規職業。
長毛狗兒依舊在屍體旁哈著熱氣,偶爾會去乞丐們留下來的破碗裏舔兩口水,然後繼續守在屍體旁,似乎不知道旁邊的人兒早已經斷氣,魂歸故裏。
天空一陣電閃雷鳴,大雨傾斜而下,如同急需發泄的孩子,毫無征兆地怒吼,發狂,落淚。大顆雨滴透過破廟頂上的大洞,低落在屍體的臉上,唇上,原本幹澀發白的嘴唇終於有些濕潤。
“屍體”張了張嘴,卷翹的睫毛微不可見地動了動,黑白的長嘴狗兒起身上去查看,原本沒有了生氣的孩子此刻眼睛微眯著,任由猖狂的雨水打落在蒼白的臉頰,狗兒終於是說了話,“你醒了?”
“嗯!”有些蘇醒的孩子輕輕地嗯了一聲,身子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使不上力氣。狗兒費勁氣力想要將孩子拉到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隻是那狗嘴巴太過鋒利,總是將衣服撕碎,孩子的身下鑽出了一條小青蛇,“就你這體型還能夠挪動葉寶麼?”
這條蛇和狗一樣,會講人言,是當初葉寶逃亡在外救下的兩隻動物。
外麵一陣噪雜和奔跑聲,乞丐們有次序地躲進廟裏,一個個子矮小黑瘦的小女孩拽著女人的衣服,“怎麼突然下雨了呢?原本就隻有一個時辰的要飯時間,竟然被這場大雨給搞黃了。”
“也好,也好,這場大雨一過,天氣就不再燥熱,咱們就可以白日出去乞討了!”那個拿著煙杆的老頭氣定神閑地吸了一口煙,目光落在了被雨淋的“屍體”上,整個心髒都隨之跳動起來,骨瘦如材的身子往後退了一步,幹瘦的手指著“屍體”的方向,“快,將她抱到這邊來!這娃子還沒死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