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隻有牆壁一支火把照明。跳躍微弱的光線下,隱約能見到一張木床,和床上呆坐的一個女人。
看不清她的五官,可她的身型很美。她就那樣坐著,一動不動。
長發,披散得到處都是,原本挽著的髻,因為掙紮而散開了。
這裏,是地牢。可這地牢上麵,便是她曾經溫煦的家。
可現在,她卻被她最愛的丈夫,拖進了這地牢中。他完成那艱巨的任務之後,與她溫存了一夜,便突然將她拖進了地牢中。
分分合合多少次,他們現在應該愛得海枯石爛了,為什麼他又會翻臉無情,將她生生拖拽到這裏?
她呆呆地坐著,她在等他的答案。在此之前,她不能思考任何事,不會在意任何事,即使她的對麵,站著兩隻曾將她嚇得魂飛魄散的活死人,她依舊感覺不到任何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終於,有了響動。地牢通道的另一邊,一些光亮,隨後,一個男人舉著火把走到地牢中。
火光,依舊跳躍,時時映照著他那張俊臉。可與女子一樣,看不清他全部的樣貌,和此刻他的表情。
他將火把插在地上,隨後將雙手十指交叉握在身前,食指與中指豎起,雙手隨即分開,向兩側一揮,那兩隻行屍走肉便分別退到牆邊,留下足夠的空間,給這對經曆過太多悲歡離合的夫妻。
女人抬頭看著他,他也看著女人,他們彼此都看不清對方,可對方的模樣卻好像烙印深深刻在彼此的心中。
“贏華陽。”
他連名帶姓地叫她,聲音低沉,卻明顯摻雜著壓抑憤怒的顫抖。
“這就是你嫁給我的目的?這就是你說愛我的目的?大秦最受寵愛的公主,天下最美豔最歹毒的女人,才會放下一切嫁給我,隻為了幫嬴政控製我,為你們大秦賣命嗎?!”
女人緊緊皺著眉頭,她不懂,她不懂。
“你在說什麼?我哪有?我們經曆了那麼多,為什麼你還會如此質問我?!”
男人冷笑一聲。
“的確,我們經曆了那麼多,所以我會放下一切愛你。可是我錯了,我低估了你,你竟可以如此逼真地偽裝這麼多年,你真厲害。”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憑什麼?!”
“憑什麼?贏華陽,你以為你們真得做到天衣無縫了嗎?鄒疊在臨死之前,與我的陰陽術相合,帶我進入了他的記憶裏。我,用他的眼,看到了你和李斯,看到了你們在牢獄中所做的一切!贏華陽,你騙得我好苦!”
女人呆呆地看著男人幾秒鍾,她想起了什麼,隨後便是一陣的頭暈目眩。
她趕忙單手按住床邊,支撐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可她那烏黑的雙眸裏,已經浸出了淚光。
“難道……是我……可我……”
“你還想否認嗎?!在我親眼看到了所有後,還敢在我的麵前狡辯,說你是無辜的,說你並未做過那一切嗎?!”
“可我不記得,我不記得了!你讓我說什麼,我能說什麼?!”
女人比他還要痛苦,她……她竟然做了那些事!所以她仰起淚眼,衝著他喊叫。她比他更加痛苦千萬倍。
男人看著她,便冷冷地說道:“不記得,並不能洗去你的罪,你和你父皇身上的罪。”
女人抖著身子,她強迫自己麵對他,強迫自己還能說話。
“你想要怎樣?殺了我們嗎?”
男人,看了她好長時間,隨後,他冷笑一聲。
冷笑,卻也是苦笑。
“我不會殺你,這是我的孽。可我卻不會放過你們父女,那是你的孽。我們兩個,注定要背負著如此的罪孽,到死的那一刻,也隻會令對方心痛。贏華陽,這就是我們的宿命。”
男人說完,轉身就走,女人趕忙起身,向他跑過去。
可很快的,那兩隻行屍走肉便將她攔住。被他們碰觸到,女人嚇得尖叫一聲,倒退了一大步,踉蹌著摔倒在地。
她哭著,衝著男人的背影喊叫。
“韓枼,你不能這麼對我!我記不起以前的事,可現在,現在的我對你是真心的。我沒有騙你,沒有……”
男人,已經離開了地牢。女人隻有趴在地上,五指緊扣著冰冷的理石地麵,痛苦地哭泣著。
“我沒有騙你……韓枼……我沒有騙你……我愛你……我是真心愛著你……放我出去……我想孩子們……我怕這兩隻東西……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一聲聲哭喊,嘶鳴在這昏暗的地牢中。一聲聲地回蕩,又與剛發出的聲音交織一起,再次撞擊了牆壁,再次回蕩,仿佛地獄中最淒慘的鬼鳴,絕望而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