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
“所以……”她低低地泣了起來,“所以,逐兒才假裝非常喜歡小皇子,不惜冒險為小皇子試藥,希望得到皇上信任,讓逐兒在這宮裏得以存活下去……再者……”
她停了停,似是害怕了,不過,還是繼續道,“再者……宮中禦醫醫術高超,逐兒以為,即便藥裏真有毒,隻要禦醫診療及時,也是可以救回逐兒的,而那時,皇上必然是更加相信逐兒的了……”
永嘉帝聽著,眼睛疲倦地合上,歎息,“逐兒……到底還是太小了些,過於天真……你可知,有些事過猶不及……你還有太多東西要學……”
她含著淚,泣然,“是,逐兒知錯。”
心中卻堅硬如鐵。她自是知道過猶不及,這番鬼話編出來也虧得永嘉帝病入膏肓,沒從前那般睿智,否則,還不一定能瞞過他。
嗬,他隻道過猶不及,可是,她若不這般胡說八道,又怎生解釋她對小皇子勝似親娘的關愛?
寧可他以為自己幼稚欺君,也不能讓他有半點疑心啊……
永嘉帝在榻上,沒了聲息。
驚的人,是卓僥,上前低低的一聲喚,“皇上。”
“嗯……”永嘉帝悶悶地哼了一聲,聲音極小,氣若遊絲一般,“卓僥……記著朕對你交代的事……輔助小皇子和……賢穆皇太後……”
上官花逐正在思索著“賢穆皇太後”這幾個字,聽得永嘉帝又喚她,“逐兒……卓僥跟著朕多年,對朕和小皇子忠心耿耿,你以後若有什麼不明的皆可問他……朝中眾臣,有才幹者不少,卻是各自肚腸,可用卻不可盡信……至於靖安王……永不得進京……若有違……卓僥可請兵符……剿滅……”
他用了剿滅二字……
卻是將靖安王當亂匪了嗎?
“卓僥,取兵符來……”永嘉帝說話愈顯艱難。
“是。”卓僥取過來一個虎符。
永嘉帝用手一拿,虎符分為兩半,一半交於葉清禾,一半扔留給卓僥,“兩符合一體,方可出兵……若為反賊故,卓僥可單符出兵……待小皇子十六歲,準其親政,你二人將雙符授予他。”
她跪接了這符,卻不知這符給她,意義何在。似乎一切的主動權,尚在卓僥那裏,而她原是個女人,本朝還不曾有女人執政的先例。
說完這些話,永嘉帝已是喘息不止,仍是拚著最後一口氣,道,“將皇兒抱過來,卓僥,傳旨。”
“是。”卓僥示意宋名。
宋名便去隔間抱祖天承,抱來時,小小的祖天承已經被換上了龍袍,那般小的尺寸,乃是為他專門定製,永嘉帝原來早已料到自己為時不久,一切都做好了準備。
卓僥打開寢殿的門,門外跪了一地的人紛紛抬頭,而後立時又垂下。
隻見卓僥展開明黃色詔書,響亮而清晰地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登基二十餘年,仰天地宗設之佑,國泰民安,國運吉瑞。今朕大限之日將至,遂傳位於皇子祖天承,封其母上官花逐為賢穆皇太後。祖天承年紀尚幼,著皇太後聽政,丞相趙亦之、楊德隆輔政。望謹記公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體群臣,子庶民,保邦於危,製治於未亂。其以明年為承天元年。大赦天下,與民更始。欽此。”
下跪中人,一片沉寂。
上官花逐抱著小皇子出現在眾人眼前,卓僥跪下,高喊: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之後,又是死一般寂靜。
忽的,太子站了起來,“父皇呢?我要見父皇!”
說完,便往寢殿直闖。
卓僥起身欲攔,沒有攔住,太子一個巴掌將其劈開,還罵了一句“死奴才滾開”。
而後,悲愴的哭聲自寢殿內傳來,太子在哀嚎,“父皇!父皇您醒醒!您睜開眼看看不孝兒啊!”
上官花逐抱緊小皇子站在門口,心中一點兒難過的情緒也沒有……
直到所有人都跪行至寢殿前,哭著高喊“皇上”或者“父皇”,她才緩緩轉身,抱著小皇子入了寢殿,走至最前麵,莊嚴跪下。
哭聲中,有男聲,亦有女聲,皇後極度傷心的樣子,似碎了心,而她亦聽得,有壓抑的低泣從某處傳來,雖極小,她卻辯得出來,是黎芙得聲音,黎芙,大約是真的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