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走天涯(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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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喪的隊伍在短暫的騷亂之後,又重新聚集起來。招魂的嗩呐吹起,李尚武抱著牢盆,一步一挪的走在前麵。

到了墓地,幾十個幫忙的早已把土坑挖好,一個土坑邊上放一口棺材,放好以後,抬棺材的幾十個人趕緊跑過去喝水。

司儀問李崇生:接下來怎麼辦?

按照常規,棺材進坑前還有一個重要的儀式,就是親人的哭喪。哭喪不能低於半個小時,要哭地驚天動地泣鬼神,目的就是讓土地爺、閻王小鬼知道,死去的人還有這麼多親人,讓他們不要隨意欺負死人。這也是生者的本分。

可是,一行人中,竟然沒有一個是是死者的親人,一行人中,竟然也沒有一個是會哭的女眷。這讓司儀第一次感到了難辦。

李崇生歎了口氣,朝司儀揮揮手:入土為安。

司儀對著幫忙人喊道:入土為安,入土為安!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棺材放進土坑,開始往裏麵填土。李尚武跪在杜月娟的墓前,一動不動。他想起了她的種種的好。

十三歲的李尚武傻嗬嗬遞給杜月娟一罐山泉水。杜月娟接過,趕緊把毛巾遞給李尚武:來,擦擦汗。

然後遞給李尚武一塊月餅:給,拿著。先歇一歇,馬上就吃水餃。

李尚武拿著月餅在啃,何紫兒在旁邊偎過來:尚武哥

李尚武看看何紫兒,何紫兒不看他,隻看他手中的月餅。

李尚武:嬸子,我們去門口玩會啊。

杜月娟:好的,別跑遠,馬上就吃飯啊。

李尚武跑到門口,把月餅遞給何紫兒:給

何紫兒接過,咬了一大口,又遞給了李尚武:你也吃,尚武哥。

李尚武擺擺手:你娘沒給你月餅吃?

何紫兒搖搖頭:娘平時都不讓我吃,說留給你吃,因為你給我送水辛苦。

李尚武驚訝道:啊?這月餅是專門為我準備的啊。還以為你天天都能吃到呢?

何紫兒嗔怪道:這麼貴的東西,哪能天天吃啊。

李尚武感動得說:嬸子對我真好!

何紫兒點點頭:那是啊,他們都說你懂事,心眼好,長得又好。

李尚武笑著看何紫兒啃月餅:是麼?我有這麼好麼?

何紫兒滿嘴角都是月餅屑,一點頭,那月冰屑就從嘴角噗噗往下掉:那當然,人人都說你好。

一天下午。李尚武送來山泉水,杜月娟接過,又遞給李尚武一塊月餅。

李尚武接過,對何紫兒使個眼色,何紫兒:娘親,我和尚武哥出去玩了啊。

杜月娟不讓李尚武走:別走,把月餅吃完了再去。

李尚武央求道:嬸子,我們這就出去麼。

杜月娟責怪道:紫兒,你以為我不知道啊,每次你尚武哥送來水,然後你們出去玩,然後呢,你尚武哥手中的月餅就變成你的了。

何紫兒害羞地:尚武哥不願吃。

杜月娟:還狡辯。那是心疼你,讓給你吃的。

何紫兒看看李尚武:尚武哥,是這樣的麼?

李尚武紅了臉,磕磕巴巴地說:嬸子,我是真的不愛吃月餅才讓給紫兒的。

杜月娘心疼地說:來,我把月餅一分為二,你們一人吃一一半可以了吧?

何紫兒跳起來:好啊,好啊!

李尚武拿著半塊月餅跟何紫兒來到外麵,何紫兒已經囫圇吞棗把月餅吃完了,李尚武把自己的半塊月餅遞給她:給,我不吃。

何紫兒推辭:你不是很喜歡吃月餅的麼?

李尚武笑著說:現在我長大了,不喜歡吃了。

何紫兒將信將疑的看了李尚武一眼,李尚武說:給你,拿著啊。吃完我們去騎馬。

何紫兒接過月餅,三兩口又吃完了。

李尚武帶著何紫兒來到白馬跟前:來,我先扶你上去,我給你牽著馬,你練習自己騎馬好麼?

何紫兒:好啊,我自己騎馬嘍!

杜月娟走出來對李尚武招手:尚武,你過來來一下。李尚武走過去,一個剝掉殼的白白的雞蛋躺在杜月娟的手心,

李尚武手足無措的看著杜月娟:嬸子......

杜月娟說:來孩子,張嘴!

李尚武扭頭看看牽著馬的何紫兒:紫兒.....

杜月娟說:這是給你煮的,你這就把它吃了。長大後你能這麼疼她才是真的疼。

李尚武紅了臉,把雞蛋塞進了嘴裏。真香啊,那股香味現在還記憶猶新。

李崇生看李尚武發楞,氣惱地說:小武子,也不過來幫忙,發什麼愣啊。

李尚武看著眼前逐漸隆起的墳堆,又抬頭看看天空,陽光明晃晃地照著眼睛:爹爹,嬸子會不會坐著白雲走?她到哪裏去了呢?

李崇生安慰道:孩子,別胡思亂想,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李尚武哭著說:可是,可是,你看看,我身上的衣服還是她給縫的呢,她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呢?

李崇生一臉悲傷:別難過孩子,我知道這幾年他就像你的娘親一樣照顧你。但人有旦夕禍福啊。

李尚武眼淚一顆顆往下掉:爹爹,她怎麼就這樣走了呢?她說過要把紫兒嫁給我,要看著我們成親的呢?她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李尚武嚎啕大哭,邊哭邊用手去抓墳上褐色的土。

那土黏糊糊的,濺在李尚武的頭上,衣服上,鞋上......

抬棺材的看見了,議論紛紛:

“這孩子,這麼重情義啊”

“真是難得啊,一個女婿半個兒啊”

“小娘子也真是不幸,若沒有這場大火,兩個孩子冬天就能成親了,多好啊”

“哎,好人怎麼就活的這麼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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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裏,文武百官分兩行立於鍾鼓樓前,等著上朝。已是日上杆頭,他們,他們都等了三個時辰了。還未見殿前官前來宣召。

司馬泉太尉轉身問毛寧司空:皇上今天不會還不來早朝吧?

毛司空年紀老邁,已經站了三個時辰,此刻臉色蒼白,頭冒虛汗,快要支撐不住了:誰知道呢?我快撐不住了啊。

徐正山府台此刻心急如焚,他要把遼州事件報告給皇上啊。

這時,高力士匆匆趕來,對著楊國忠耳語了一番。

楊國忠來到大臣們麵前,大聲說:皇上口諭,早朝取消。有奏折或者緊急事件呈到我這兒來。

群臣立刻竊竊私語。

“又是這樣!都多久沒早朝了啊”

“我這事報還是不報?報道國相那裏跟不報有區別麼?”“此事重大啊,皇上怎麼還不早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