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貞兒早早的就起身。她每次到大夫人那裏去請安,都是費勁心思。不是費心思打扮得更漂亮,而是費心如何盡量在衣衫首飾上能夠做到既不失體麵又不過分出挑。她如今還是沒有那個實力去和大夫人公然作對,所以就要謹守一個庶女的本分。
那日在安盛侯府如果不是楊小姐主動替李貞兒擋災,隻怕她還會真的遇到什麼難脫身的大麻煩。可是她依然不敢和大夫人翻臉,她隻能乖乖的每日去給她請安,看她的臉色,裝個母慈女孝的假象給老夫人、給李靖、給所有人看。
尤其是今天,更加不能去觸大夫人的黴頭。她的心裏恐怕還在為大女婿納妾的事情不爽呢,自己本來就知道那對夫妻之間的私密事,還“幫”了那麼大的忙,她肯定非但不會感謝,還會覺得自己是個潛在的危險。
於是她東挑西揀才穿了一件鵝黃色銀色滾邊的上裳,加同色的百褶裙,頭上挽了個簡單的雙丫髻,帶了兩朵銀絲穿就的珍珠頭飾,看上去整個人除了容貌清麗,整體就平平無奇了。
她想了想還是帶了蘭香一同去,一方麵是覺得她借著老夫人的威勢還能辦點事情,探聽探聽,一方麵也是想看看她會不會和別人聯係傳消息。
李貞兒領著蘭香匆忙走著,方才挑選合適的衣飾著實花了不少時間。
她進到大夫人院子的時候,突然發現那些本來嘀嘀咕咕的丫鬟都突然噤聲了。而且還有一個身材豐滿、長相豔麗的丫頭立刻故意抬高聲音喊了一句:“二姑娘來了,快請進吧,夫人正等著您呢。”
李貞兒看了那個丫鬟一眼,發現她仿佛就是大夫人屋裏地位僅次於琴思的——棋語。
果然是個容貌出色、心思靈巧的。大夫人屋裏的確都是機靈人,沒有駑鈍的。
棋語卻是又立刻走上前來,親自給李貞兒掀了簾子,恭敬的說道:“姑娘,請進。”
李貞兒衝著蘭香點了點頭,示意她留在外麵等會,就進到屋子裏去了。
一進屋,她就發現,今日屋子裏一個姑娘都沒來,反而多了一個做婦人打扮的,年紀約莫三十出頭的女子。
她麵容清秀,眉眼柔和,皮膚白膩異常,簡直就如同別人敷了三層粉的效果。偏偏細看之下,你會發覺,對方根本就是如同素麵朝天,幾乎脂粉未施的。她明明還很年輕,身上穿著的卻是一件老婦人款式的鬆身褙子,顏色還是最暗淡的褐色,花紋也是古舊的壽字紋。頭上更是簡單的挽了個攥兒,又隻插了一枝素銀鑲嵌碧璽的簪子,耳朵上不過是一對珍珠耳塞。
看她的打扮,說是丫鬟,身上的料子又是上好的錦緞,斷斷不是丫鬟能用的。說是哪位主子,可那模樣又謙卑異常,絲毫沒有一絲主子的氣勢。難道居然是哪位姨娘?
大夫人見她進來,就微微一笑,說道:“二姑娘來得好早。快坐吧。”又指了指身邊的女子,說道:“這位是柳姨娘。想必你還是沒有見過的。”
柳姨娘急忙走過來和李貞兒行了個標準禮,又柔聲道:“給二姑娘請安。一直就想去看看姑娘,又怕打擾了姑娘,今日一見,姑娘果然如仙子下凡,竟然把府裏所有的姑娘都比下去了呢。”
李貞兒眉梢微微一挑。這柳姨娘難不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這話聽著像是在誇自己,可是分明是把其他的姑娘都罵了個遍啊。
她連忙說道:“姨娘真是說笑了,我不過是個粗鄙的野丫頭,又哪裏比得上大姐端莊大方,三妹芝蘭玉樹呢?快別取笑我了。”她也偏偏就不提這柳姨娘親生的五姑娘李順兒。
果然那邊的大夫人剛剛繃起的臉又瞬間緩和了,臉上也又有了笑意。誰不喜歡被人誇獎自己的女兒呢。
柳姨娘連忙惶恐的說道:“奴婢哪裏是這個意思呢,姑娘可別怪我笨嘴拙舌的,哎呦,奴婢真是說多錯多了。”說完就無比歉意的看著李貞兒,又驚慌的看了一眼大夫人。看她的樣子真是真誠無比,怎麼也看不出是故意說出方才那句話。
大夫人淡淡的說道:“這又有什麼可害怕的,二姑娘是個大度的,必定不會怪罪的。”她停了停,又略帶責備的說道:“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怎麼還是改不了這個毛病?如今都是正經的姨娘了,還整天奴婢長奴婢短的,看別叫二姑娘笑話了。”
柳姨娘帶著無比誠懇的笑容,回道:“在夫人麵前,奴婢哪敢拿大,奴婢八歲就跟了您,如今也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伺候罷了。”說完,又從懷裏掏出一本藍色封皮的書,恭敬的遞到大夫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