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我住在城郊區,每天晚上可以聽到房子後邊潺潺的河溝水流聲,那時候河溝的水還是滿滿的,滿天的星星就靜靜地墜落在那條河裏。雨季時發大水,還會淹到我家地下室。家裏人信奉神明,相信因果循環,於是耳濡目染下,我也對那些記憶裏若有若無的東西,抱有著幾分神秘的好奇與無與倫比的敬重。而貓就是其中之一了,它是一個神奇的詞眼,與夜晚的浩瀚星空一樣的迷人而燦爛。
我看到過隔壁被人們叫做靈婆的老奶奶總是抱著一隻黑色貓咪念念叨叨,人們請靈婆做法的時候,貓咪就在旁邊趴著,眼睛眯成一條縫,嘴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人們說那是貓在通靈。
幾歲的時候,我曾經指著路燈下雙眼幽幽發著綠色光芒的純黑色貓咪,問過姑姑:“那隻貓咪跟靈婆的貓好像。姑姑,貓的肉是什麼味道啊?為什麼我沒有看見過有人吃貓咪?”
姑姑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拉著我的手,急促地走過路燈,“老人們說貓咪是精靈,自然沒有人吃過貓咪,至少我們這裏的人沒吃過。況且,聽人說過,貓的肉是酸的。”
我好奇地問道:“酸的?你不是說沒有人吃過貓咪嗎,那怎麼又知道貓咪的肉是酸的?”
姑姑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無奈,“大晚上的你一個小娃娃談論這些幹啥?”
我撅了撅嘴,委屈地走著,不再說什麼。
這是我最早的留存在歲月裏麵對貓的記憶。原來,貓是人間的精靈啊。這麼美好的字眼,為什麼姑姑卻逃避我的問題呢?真是不明白這一群大人。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裏邊,我都可以見到那隻貓咪。那隻尾巴長長的,毛皮滑溜溜的黑色貓咪。晚上捉迷藏時可以看見它快速地跑過那條公路,然後一溜煙地竄向後山坡;白天又可以看見它在別人家的三輪車後邊睡大覺,好不快活,那時候我最羨慕的就是那隻貓,活的自在順心,當然,現在也是。
但是其實,說老實話,我並不知道晚上看到的那隻貓咪是不是白天我看到的那隻貓咪。雖然它們都黑黑的,但是我卻覺得白天的那隻貓咪更可愛。如果他們是一隻貓咪,那麼貓咪應該是有“雙重貓格”,不然,為什麼白天的時候,它變得那樣溫順,連眼神中都沒有那幽綠的光,眯得小小的,尾巴服帖地挨著腹部,連翻肚皮都那麼迷人。
後來,我搬離了那個地方,也再也沒有見到過那隻黑乎乎的煤球一般的貓咪了,隻留下腦海裏忽明忽現的回憶閃爍。
再細數一下我與貓的故事,搬到另一個地方後,我的家離爺爺家更近了,常常三天兩頭往爺爺家跑,爺爺家中有一個跟我同歲但比我大兩個月的哥哥。他叫沈一平,我一直叫他平哥。平哥小時候長的虎頭虎腦,長大之後卻褪去了那分圓乎乎的可愛感,隻剩下胖了。
每次一到爺爺家,我都會去找平哥,一平哥也非常喜歡和我玩。我們可以把家裏的東西弄個天翻地覆,年少無知的我們在被窩裏邊敷過雞蛋,在床上用棉被搭帳篷,還扮演各種各樣動畫片裏邊的英雄角色。小時候的英雄主義,存在於動畫片中,正義便是正義,像是太陽一般的明亮,而反派則是毫無理由的奸邪或是大惡。所以,我和一平,都不想扮演那些個反派大頭。爭著去做英雄。因為,英雄明亮,就像太陽,主角光環讓人無可抗拒,小時候的我也一直覺得自己是帶著主角光環,可以一路打妖怪而毫發無損,後世間給了我一巴掌,算是打醒了我的白日大夢。算一算,那場夢做了16年,那麼久的時間,明明英雄都快長成了卻這樣殘忍地摧毀。而我就像一個被鄰居小孩欺負了,隻有委屈地哭訴,然而卻不好意思找人安慰,就埋頭在書裏麵。從那些人物的悲喜人生裏邊找到幾許寄托與感觸,然後在夜裏咀嚼,便成了如今的我。
一般來說,如果我和他劃拳劃輸了,我就會耍賴,“不玩兒了,不好玩兒。”然後一平就會特別生氣,“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啊!一到你扮演反派你就不玩兒了。”然後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吵起來,後來便形成一種默契,跑到陽台上去玩,對著樓下的野貓們學貓叫。因為爺爺家的後大坡,草木茂澤,有不少野貓。
說來也是奇怪,小時候隻要我倆一學貓叫,後大坡的好多野貓便回跑過來,朝著那個陽台對我倆喵喵叫。我一直堅信,貓與人類應當是有共同的言語呢。就這樣遠距離的接觸,足以讓人開心到爆炸,我的頭上好像要開出一朵小紅花。
那時候,貓咪隻是貓咪,沒有被冠上喵星人的名號。若是有人家喂養貓咪,也不過是為了應付家裏的老鼠先生們。後大坡的野貓,在後大坡被開發為大馬路之後便不見蹤影。像是它們從來沒有生活在那裏過,來來往往的車輛飛馳,到處都沒有它們的影子。9歲的我,有些失落,但那時候僅僅是覺得有些空空蕩蕩,說不出原由。
再後來,我遇到的那隻貓便有些意思了。那是一隻沒有尾巴的貓,在一個深溝裏邊看到它的。第一次遇到它的時候我還挺驚訝。因為到處都沒有看到貓咪的蹤影卻聽到了貓咪的“喵喵”聲音。我腦子裏頓時想到了小時候的貓咪是精靈一說,越發相信姑姑的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