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穆十一年,整個宮城都染了銀白色,倒不像平日裏那個金碧輝煌的宮城了。
枕酒樂得手舞足蹈,“姑姑你看,真美的雪,和我以前跟著爹爹在大漠時候看到的雪完全不同。”
我伸手緊了緊枕酒鬥篷的係帶,整個宮城見到雪能夠這樣興奮的怕也隻有她了。本就是暮冬,京城應當下雪的日子,並沒有什麼值得這般驚喜的地方。看著順貞門門樓下一輛接著一輛井然有序進入宮城的馬車,就連我自己也說不清現在心中的滋味。“不過是雪罷了,有什麼美不美的,不過徒添寒涼罷了。我的家鄉屏山郡,是個就算是這個時節也很少見到雪的地方,春和景明的日子比宮城來的早得多。”
“冷?”枕酒烏溜溜的眼睛眨了眨,突然又咯咯的笑開。“原來姑姑怕冷啊,我可不怕,我是我阿爹的女兒。”
“是啊,你是蕭將軍的女兒,自然是不畏風雪的。”我笑著看著眼前稚氣未脫的孩子,眼角眉梢倒真是有些蕭將軍的影子了。不過到底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第一年在京城看雪,小臉明明已經凍得通紅也不肯乖乖回去。
“我從未去過屏山郡那樣的南方,不如姑姑帶我回你的家鄉住吧,這樣姑姑就不怕會有這麼大的雪了。”枕酒像是覺得這是一個絕妙的好主意一般,兀自拍起手來。
“朕也從未去過屏山郡,不若春和景明的時候一道前去,算起來,朕也有四五年不曾見過宗政晏。聽說屏山郡有一種酒喚作‘棠青’,是宗政家獨有的茶,朕真想有機會好好品一品。”
我看著來人嘴角微微勾起,笑的意味不明。心下一滯,依舊不緊不慢地行了禮,低眉輕聲開了口,“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若想同兄長品一品屏山郡的棠青酒……”我頓了頓,抬眼看了看順貞門下的馬車,又道:“何不直接一道聖旨一輛馬車召了兄長進京就好,屏山郡路途遙遠,皇上無需舟車勞頓。”
“你說的極是,這天下都是朕的。”眼前的人突然脫下了自己身上就著的雲紋鬥篷扔了過來,徑直走到城牆邊,指著下麵一輛輛的馬車,笑意更濃。“就如同這一屆的采女一樣,左不過是朕一道聖旨的事情罷了。”
我低頭看了看抱在懷中的雲紋鬥篷,指尖輕觸到鬥篷上的暗紋,雖是織錦緞的料子,本應有些涼意,然而許是因著剛還穿在身上的緣故,倒也存著幾許暖意。“雪看樣子今天是停不了的,皇上前些日子風寒才愈,龍體為重,還是先回明怡殿吧,采女們的風姿日後大選也能看見。”
他聽罷卻恢複了往日的一成不變什麼也瞧不出來的神色,不再言語,側過臉去看了眼李福生,我知道他應是聽進去了。我定定的站在原處,看著李福生躬身上前為他撐開了傘。他卻又回了頭,直直朝這邊看來。我恍過神來,上前細細替他穿上了鬥篷,係好了帶子。
正要退下準備領著枕酒回去,卻見他抿唇看了兩眼枕酒。“李福生,把枕酒送回明怡殿去。”枕酒朝著他歡快的行了禮,又笑嘻嘻的看了看我,擺了擺手就一路小跑下了城樓去。她自是高興的,她可以一路毫無顧忌的玩雪了,李福生可奈何不了她,對她隻能捧著護著。闔宮上下都清楚,皇上把她視作親女,不過差一個儀式的事情罷了。今日的枕酒,就如同當年受盡先帝隆寵的長公主宋青昭的情況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