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3)

葛洛眼一眯,心下暗驚。這男人何時坐在他們房門口的?他怎麼沒察覺?難道他太過專心於三人對話了?

看這男子體格健碩,初春天氣陰涼卻隻穿一件單薄外衣,可以肯定是個練家子不假,但沒想到他的功力深厚到來去無風。這世上要能逃過葛洛雙耳的人,還沒幾個,除非此人擅長身功輕法!

話說這青山四門在江湖上名氣雖響,但也隻是初代二代那幾年拚出來的排名,江湖人多慕名而來,青山四門勢力越來越龐大,但山門內真正有幾個高手?恐怕除了幾個派宗和入室弟子之外,沒幾個入得了百家譜,若說羅紅是在半年前入住集伝鎮,那麼這個叫蠍子的男人,應該也是……

柳雲仙和高弶倒沒覺得有啥奇怪,他們隻是好奇這家夥到底在幹什麼,端著藥碗,坐在台階上發什麼愣。

沒多久,遠處傳來一道腳步聲,一名二十來歲的紅衣姑娘怒火匆匆得跑來,指著蠍子張口破罵,“我對你已經徹底失望了!為什麼連碗藥都送不成!難道你連再走幾步的時間也沒有嗎?你看見沒?這屋口就在你背後了,這人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了,怎麼就是不肯把藥碗送進屋裏去?非要我過來監視你,催你一次你走一步?你你你!你這木魚腦袋到底什麼時候能開竅?”

蠍子端著羅紅給他的藥碗,從廚房走到這裏,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坐下發呆了,這一路上,瞧見羅紅嘀嘀咕咕破罵的,起碼有上百來人。

羅紅一肚子牢騷顯然還沒發完,隻是插著腰,氣喘籲籲,臉蛋兒紅撲撲地。蠍子見羅紅走來,不急不緩地起身,拍了拍身後塵土,理所當然地說道,“送藥?啊……我忘了。”

柳雲仙一聽,提起手絹,噗嗤一聲悶笑起來,葛洛眨了眨眼,雖然臉上沒有任何笑意,但能感覺出他內心的震驚。至於高弶,他竟然也跟著那傻子啊了一下,臉上有種原來如此的意思。

那傻子送藥送到門口,竟然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一屁股坐在門口發起愣來,怎麼想也想不出使命。羅紅雖然見怪不怪,一路上也罵得多了,怎麼說也共處了好些日子,她自己知道,罵得再多,他還是這副呆德行。可是,一旦遇上這種手下,哪個不火冒三丈?

羅紅看他傻不愣登,撩起袖子問,“那我問你,你現在到底記得些什麼?”

蠍子仔細回憶了下,說,“呃……我記得四十九!”

“四十九?好!很好!”她不記得她什麼時候和他說過四十九,感情是他很早之前的回憶?

蠍子把頭一歪,皺眉苦思,又道,“可是好奇怪啊!”

“奇怪?哪裏奇怪?”羅紅聽得莫名其妙。

這裏,除了羅紅之外,其餘的人都清楚知道,蠍子是說玄武後門鐵木林處那四十九口井。蠍子坐在他們房門外時間不短,估計,該聽見的他都聽見了!

“到底什麼四十九?你倒是說啊?”羅紅不住催促。什麼時候這呆木魚竟然學會開動腦子了?還口口聲聲說不對勁,難道……他真的想起以前的事來了?

不料,蠍子一個嘀咕,“為什麼是四十九,而不是四十八呢?奇怪!”

羅紅一愣,嘴角微微一抖,“就……就這個?就為這個你呆頭呆腦到現在!?”

“是啊,你說奇不奇怪……”

“奇怪你個頭啊!給我回去磨藥去!一天到晚隻會說些不著邊際的話!氣死我了!”羅紅一把搶走他手上的藥碗,把人踢走。踢走了還不解氣,指著蠍子傻傻離去的背影,又是一通破罵,她也不顧及會不會傷及他的自尊心,反正一轉眼,他又忘記了!指不定她在他麵前消失的時間再長些,連羅紅是誰都不知道了!

罵了將近半柱香時間,羅紅喘了口氣,又瞪了高弶一眼,怒氣衝衝地走到他跟前,把藥塞進他手裏,嘀咕道,“那!趁藥還有點餘熱,一口氣喝光光,藥涼了更苦,我這兒可沒東西給你塞嘴兒!苦死你也別叫!”

這語氣,這臉色,要是一般小孩子聽了見了,還不被她嚇哭死?幸好,此時此刻站在羅紅麵前的孩子不是別人,而是高弶!不管是柳雲仙的奸笑,還是羅紅的恐嚇,都對他無任何影響。

不過……這女的,臉蛋兒長得這麼迷人,生氣起來如此可怕!相比之下,還是柳雲仙那張陰笑的嘴臉比較好看些。

高弶神色木訥,接過藥碗,朝她道謝,嘴裏說道,“嗯……姑娘說的是!我也是這麼覺得的!”他邊說,邊把藥汁一口飲盡。羅紅見他還算乖巧,臉色緩和了些,不料他剛喝完藥,又道,“話說回來,姑娘家的那位兄台說的也對,真的是太奇怪了!”

羅紅臉一僵,問,“不會你也認為四十九比四十八奇怪?”

高弶理所當然道,“對啊!”

“……”這兩個數字有什麼不對勁的,真搞不懂!羅紅一頭霧水!

雖然在場諸位除了羅紅之外,他們幾個都知道高弶和蠍子口中所說的四十九指的是山後的那四十九口井,但卻沒人知道這其中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羅紅嘴一癟,白了高弶一眼,抬頭問向葛洛,“臭男人!你說,到底哪裏奇怪了?”

葛洛搖頭。“我不知道!”

羅紅又看向柳雲仙,“你呢?”

“我也不知道。”柳雲仙也搖了搖頭,其實她比她還好奇,隻是沒表現出來,臉上依舊波瀾無奇,笑如清風,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無知無欲。

周曄原本想走,一聽高弶也說奇怪,又趕緊折回,問道,“高少俠,咱們山門後院處那四十九口井,真的很奇怪嗎?”

高弶擦擦小嘴兒,皺眉說道,“是啊!當時你提及四十九口井時,我就覺得有點奇怪,可你們沒說沒問,所以我就沒提!我原本打算等會兒就去後院瞧瞧來著。”

周曄使勁回想,到底那時候自己說了什麼話,讓這少年和那藥童感覺古怪了?可不管他怎麼使勁想也想不起來,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高少俠,你就詳細說說吧,咱們後院處那四十九口井,奇怪在哪兒了?”

高弶愁眉苦臉,百思不得其解,呢喃得說道,“你們想,這挖口井,頂多兩人就行,用不著三人,或是四人,那麼四十九口讓四人挖,怎麼分配?如何分配?每人挖一口,為什麼不是四十八口井,而是四十九口井?每兩人一口井,也分配不均勻……難道,道痕偏心,罰了誰多挖了一口井不成?”

“呃……這個……”周曄笑得尷尬,有些不以為意,“你們也該知道,在山上挖氺井是可不能的,這山地下大多是岩石,哪來暗流?當初挖井,隻是祖師給我們四門的始祖一項考驗呢!”

“考驗歸考驗,邏輯歸邏輯。我也隻是說奇怪,懷疑道痕讓他四個徒弟挖井的目的無非有二罷了。”

“什麼目的?”眾人忙問。

“我在想,若非那道痕是個偏執狂,對四十九別有鍾情,那就是他讓四個徒弟挖井的目的以考驗為由,掩人耳目。如果是前者還好,如果是後者,也就是說,這井底有貓膩!”

柳雲仙又噗嗤一聲笑了,葛洛至始至終沒有出聲,隻是一邊聽著一邊點頭,狀似認同,卻也懷疑。

羅紅卻哎了一聲,白了白眼,說道,“就這事?也值得你們糾結成這樣?我家那傻子也就罷了,你怎麼也跟著瞎胡鬧?”羅紅又接著白了他好幾眼,突然間,她恍然大悟道,“啊……我都忘記了,你小子才十一歲吧,聽這山門裏的人,可把你捧的神乎其微,受點輕傷值得這般勞師動眾,居然敢把我請來!我看你呀,和我家那傻子一樣傻!該記得的事不記,不該記住的事偏偏糾結在一起!”

受了批評,高弶點點頭,“姑娘說的是,不過我還是先去鐵木林瞧瞧吧。”

“哼,好啊,要瘋你們就瘋去吧,姑奶奶我可不奉陪!”羅紅不願搭理他們,扭頭就走,剛轉身,撞見一堵肉牆,害她頭上撞出一個大包,羅紅後退一瞧,竟是蠍子。羅紅一看見這張呆臉就來氣,她大聲喝道,“你幹什麼呢?”

“剛想起來一些事,想說……”

“那你說啊!”

“忘記了。”蠍子毫不在意地回道。

羅紅深吸幾口氣,兩隻中指壓上眼角,撫平眼角處的皺紋。話說她才二十有一,眼角處就有三四條皺紋了,這些皺紋顯然都是被蠍子氣出來的。

氣極了,羅紅反而不罵了,她端著藥碗,一聲不吭的離開,不再管這畜生死活!

蠍子人很高,幾乎是高弶一倍,高弶要看他臉蛋兒,脖子得使勁往上仰,太過累人了,高弶索性盯著蠍子腰帶問,“兄台是來找我?有事商量?”

明明是高弶問話,蠍子卻看著葛洛,回道,“好像是……”

“不知道所為何事?”

“忘了。”

“哦……那不如,兄台隨我一同去後院瞧瞧那幾口井?說不定能想起些什麼?”

“井?什麼井?”蠍子奇怪地問。

高弶嗯了一下,不知道作何回答,想了想,又道,“兄台還是跟我來吧。”

“好。”蠍子沒有回絕,乖乖地跟著高弶離去。

柳雲仙見狀,懵了,“這男的這麼好拐?讓他跟著就跟著?要是人人都像他這樣,人販子豈不是要樂歪嘴了?”

葛洛見狀,也隨之輕然一笑。扶著柳雲仙小手,牽著一同前往,不急不慢地跟在高弶身後。

周曄原本想下山,可一見他們浩浩蕩蕩趕往後山,說什麼也要跟著去見識見識,指不定又能挖到第一手資料,賺筆小錢。

三男一女外加一少年,正準備前往玄武門後院半山腰處的鐵木林,不過還沒出後院門口就被人攔了下來。

來人是玄武門弟子,負責守門的門衛,過來是找葛洛還有高弶,一聽說他們在後門便匆匆趕來報信,說是山門口有人找!

看這報信的,臉色紅潤,新喘籲籲,顯然興奮地不得了,像是有見著夢中情人似地。

葛洛匆匆趕去接見,一瞧,竟是蕭十郎。

“蕭兄弟,你怎麼來了?”

“葛大哥,我與妻子外出,事情已經辦妥,原本想回程,經過山莊才知道你和葛夫人趕來接高弶回莊,此刻約莫在這兒,我便想折道繞個遠路,看看能不能撞見你們,本來路過集伝鎮也沒見你們蹤影,正想接著趕路,好在我與夫人在四方客棧歇腳,聽見有人談起高小弟身受重傷,正在玄武門內養傷之事,我這才急急忙忙趕來。不知道恩公他……”蕭十郎說得氣喘籲籲,看樣子他是急著趕上山,馬不停蹄,焦慮地很。

葛洛寬心一笑,一拍他肩膀笑道,“放心吧,那小子頑強的狠,傷勢無大礙,還有神醫照料。”

“哦,是這樣!那我就放心了。”

葛洛四處張望了一番,見門口隻有蕭十郎一人,便問,“弟妹呢?”

“月憐身子不便,又帶著兒子,我讓她在客棧裏躺著,大哥放心吧,她有小丫照顧著呢!”

“嗯,也好。”這上山路途顛簸,蕭十郎是怕顛壞了他家娘子,不舍得讓她四處奔波。其實陸月憐也急著想上山見見高弶,可是蕭十郎不讓,她隻好抱著兒子在客棧裏靜等佳音。

蕭十郎一聽高弶無礙,便鬆了口氣,他頓了下,忽然想起什麼事來,忙道,“大哥!我……”

蕭十郎欲言又止,葛洛奇怪,“怎麼了?”

蕭十郎走前一步,把嘴湊到他耳邊,耳語道,“我在鎮上好像遇見了一個人。”

“誰?”

葛洛一問,蕭十郎一咬牙,說道,“是個咱們最不想見的人……”

說起來,能讓絕情七劍共同頭疼的人物,世上可沒幾個,在他們杜絕戶裏排行第三的是邪尊柳肆,此人一般不會出現在人群中,一旦他出現了,恐怕武林免不了又是一場浩劫,不過自上回李長歌帶人圍剿水月夢居後,柳肆應該有些時日無法現身了吧,所以蕭十郎所指的,應該不是他才對。

而排行第二的是名捕春花,她是當今聖上欽點的女狀元郎,風聲得意,人又漂亮,得不少貴公子欽慕,向她求婚的人更是不計其數。可偏偏,這春花是整個朝野最有野心的一個女子,她不僅好管閑事,人又奸詐狡猾,心機也沉,最可怕的是,她竟然比男子還花心,一心想收服世界各個美男,納為後宮,人家主動送上門的,她不要,非要選那些有家室的男人,把他們拐到手後,玩幾天再轉去其他目標。這女人也不管自己的想法多麼驚駭世俗,非要反其道而行。春花曾經因為公事遇見過絕情七劍,葛洛和蕭十郎也被她糾纏過好幾次。至葛洛他們知道這女人龐大的野心後,他們幾個見了她就跑。不過,春花出現時的排場很大,隨帶的捕快下屬,也個個都是健碩美男,恐怕她一出現,這整個集伝鎮都得沸騰起來,可是現在,玄武門內此刻還沒動靜,那麼蕭十郎所說的,估計也不會是她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