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康熙二十二年,大清朝廷攻占台灣,統一中國。至此,南明抗清政權被徹底消滅。除洪門兄弟堅持反清複明鬥爭,明朝遺民們或隱居山林,或遁入空門,或流落海外。

這日,在江寧府郊外,一個年過古稀的明朝遺民,身穿朱色道袍,騎著毛驢,正沿田間小徑緩緩而行。看著農夫們先拔出稻秧,再用稻草捆紮,他甚覺有趣,吟道:“稻草紮秧父抱子。”一時想不出下聯,口中念誦,手上比劃,不覺來到棲霞山下。

“臭道士沒長眼嗎?”突然有人高聲喊道。老道驚訝地抬起頭,隻見有個後生扯住毛驢韁繩,正怒目瞪著自已。一位少年公子從地上爬起,拍打掉身上的泥土,對後生說道:“我沒事,別為難老先生!”老道歉意道:“適才想著對聯,卻不提防撞了小公子,老道賠禮了!”

少年甚是好奇,問清上聯,思索下聯。忽然看見三個女子從竹林走出,提著裝滿竹筍的竹籃,頓時眼睛一亮,高聲對道:“竹籃裝筍母摟兒。”老道頜首道:“小公子才思敏捷,家住哪裏?叫甚名字?”少年道:“小生方苞,祖籍安徽安慶府桐城縣,現居江寧府。”老道忙問:“方公子可識得仲舒先生嗎?”方苞微笑道:“正是家父。”

老道驚喜地說:“老道張怡,字瑤星,號白雲山人,與令尊有莫逆之交,請方公子到庵中相敘。”方苞忙施禮道:“家父常言先生高節大才,小生有緣聆聽教誨,實是幸運之至!”當下給張怡牽著毛驢,順著山道,迤邐來到白雲庵。在書房內,方苞見到數十百卷經書,皆是張怡所著經史論述。他隨手翻看一書,發現用詞精煉、見解精辟,於是誠懇請教,張怡用心指點。方苞辭別張怡後,苦讀詩書,考取江南鄉試解元,後來累官翰林院侍講學士、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終成一代鴻學大儒。他有感於張怡神奇的身世,著《白雲先生傳》。

康熙二十六年,國子監博士孔尚任慕名來到白雲庵,登門拜訪張怡。隻見張怡盤坐榻上,抱著瑤琴,搖著絹扇,溫文儒雅,氣度雍容。張怡見孔尚任汗流不止,便把扇子遞給他。孔尚任展開絹扇,見到一樹鮮豔的桃花,旁邊題著一首詩,嘖嘖讚道:“桃花畫得茂盛豔麗,詩詞寫得情真意切。”張怡道:“桃花血來畫,詩詞情來寫。”孔尚任不解其意。

張怡感歎道:“南明弘光朝時,才子侯方域鍾情秦淮歌妓李香君,題詩贈扇。奸臣阮大铖陷害二人,把侯方域關到牢房,又要將李香君許配他人。李香君寧死不從,以頭撞牆,血濺絹扇。侯方域的朋友楊龍友救起李香君,利用扇中血點畫出桃花。”

孔尚任得知絹扇的來曆,頗為感動,即以此事為主線,廣收素材,曆時十多年,寫成《桃花扇》。出版後,人們爭相傳頌,一時洛陽紙貴。後來編成戲曲演出,更是座無虛席,歲無虛日。

康熙三十九年,孔尚任被罷免官職,回到老家曲阜。一日,他在觀看戲曲《桃花扇》時,忽然想起十多年前拜訪張怡之事,心中尋思:“當時張怡懷抱瑤琴,手搖絹扇。既然絹扇有如此動人的故事,想必瑤琴亦是來曆不凡。”次日,孔尚任急不可待地向江寧奔去。來到白雲庵後,得知張怡已於五年前逝世,那張瑤琴陪葬在墓中。庵裏道士隻知琴名是“月明滄海”,卻不明所以。孔尚任惆悵而歸,鬱鬱而終。

宣統三年,海內外洪門兄弟投身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朝統治。十四年後,世界各地洪門代表齊聚美國舊金山,召開全球洪門大會。有位洪門兄弟在會上出示月明滄海琴,講了塵封二百多年的秘密,悲壯淒婉,撼人心魄。這位洪門兄弟輕撥琴弦,古樸、清亮、悠揚的琴聲響起,錚錚有力,似是在訴說著那段讓人心靈震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