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直默不作聲的猿景聞得此語後,從巨猿背上掙脫下來,趴伏於地上,他艱難地爬到木正跟前,將頭朝著地上猛磕,木正慌忙攔住他道:“猿景大哥,你這是何為?”那猿景也不答話,隻是放聲痛哭,哭了好一陣,方才停歇,他用手背抹了抹眼淚道:“都是我那孽子太頑皮,誤闖了黑雲峰,自己被擒住不算,又連累這麼多族人與他一起受苦,他就是萬死也難贖其罪啊!話雖如此,可他畢竟還年幼,畢竟是我唯一的孩子,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地將他拉扯大的。自他被擒後,我徹夜難眠,聞得他哀啼,我心如刀絞。我真想那被綁於岩上的是我,那被鞭笞的也是我。聽得我那幼子日日悲啼,我這作父親的怎生忍得住,便聯合幾個至交好友前去營救,哪知中了圈套,被黑雲二怪給生擒活捉了。我吃些苦,受些辱,倒也無妨,隻是累及了我那些好友,讓他們也跟著遭受這囹圄之苦。在被擒的這些時日中,我常常自怨自艾,心灰意冷,隻想一死了之,這樣好過奴役受辱,但想到好友為我受苦,幼子日日哀啼,我咬牙力挺,苟且貪活下來。自恩公將我與好友救出,又看到您驅雷役電,呼風喚雨,在路上一直想求您救救我那逆子,但轉念想,您已對我巨猿族有天大的恩德,不能再讓您為我那孽子去涉險,遂絕口不提此事,並斷了營救他的念想,任他悲啼哀嚎算了。不曾想恩公您剛把我們救出,竟又要不辭勞苦地去涉險,救我那孽子,這讓我情何以堪啊。您對我的恩情真是比天高,比海深,我猿景縱使萬死,亦難報萬一。”言罷,又朝地上咚!咚!咚!磕了起來。
木正那能受得了一位慈父如此跪拜,扶住猿景那磐石般的頭顱道:“猿景大哥,休再如此。我既稱呼您一聲‘大哥’,那您的兒子便是我木正的侄兒。叔叔救自己侄兒乃是天經地義之事。無需恩情不恩情的。”那猿景聽得木正這般言語,又嚎啕大哭起來,眾猿也跟著暗暗垂淚。木青在旁,聽著那猿景訴說著對幼子的真切愛意,眼睛微微發紅,又想到自己從出生時,便失去親生父母,幼時見別人有父有母,好生羨慕不已,那時最幸福之事,便是於做夢時,夢到父母模糊的身影,哪怕僅是一道輪廓,也足使他手舞足蹈一整天,念及此事,不禁觸及情懷,頓時淚如雨下。
木正瞥見木青在旁哽咽落淚,知他必因猿景之事而觸景生情,為不使木青過於緬懷過往之事,遂抖擻精神,散出那豪邁的氣概,對眾猿道:“如今不是我們悲憫啼哭之時,先救出猿景大哥之子要緊。”那黑子附和道:“恩公說的正是。大家都振作些,我們先將猿奔他們送**中,而後一同隨恩公去救猿景大哥之子。”木正道:“此事萬萬不可。去的人多,反而會打草驚蛇,讓那黑雲二怪提前防備。那時再救幼猿,必是萬分艱難。”黑子道:“那我們該如何?”木正道:“先將那些受傷巨猿送**中,而後到巨猿與黑雲兩峰交彙處等候我們。”那黑子聽罷,應了一聲,便帶其他巨猿往峰上登去,博山人族於其後也緊跟了上去。原先背負猿景的那隻巨猿,走到猿景跟前,將其扶將起來,負於背上,拽起步子,待要趕追黑子他們時,猿景示意他稍緩片刻。那傷心慈父扭頭對木正道:“恩公此次前去黑雲峰,但以自己安危為念,勿要掛懷我那孽子。若能救出,便是他吉人天相,命不該絕。倘若救不出,但求恩公親手結果了他,讓他少受些鞭笞之罪。”說罷,便扭回頭,叫那背負他的巨猿緊追黑子他們了。木正聞言,隻是於原處斂眉沉思。木青望著消失於茫茫黑夜中的身影,自言自語地道:“猿景大哥,但請放心,我定將您的幼子安全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