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天氣果然不太好,又是細雨紛紛之時,天地間有種空蒙的蕭索。
沐雲楚一行正在奔往北漠的路上,幾個玄色的身影,幾頂普通的鬥笠,在瀟瀟的雨水中更加看不真切。
他與皇上的謀劃正按部就班,他率先潛往北漠,在倉幽布好攻防,再等著太子率領的兵力到達,畢竟頒的旨是太子親征,為的便是讓太子在軍功上有些建樹,他隻是皇上暗地裏安排的一股力量,以助太子在這場平亂中旗開得勝。
不過,這也正和了他的意……
雨,漸漸大起來,啪嗒啪嗒落在水窪裏,又被馬蹄濺起。待到中午時分,因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一行人在路旁的亭子裏就著幹糧隨意吃了些,又歇了一陣。
沐雲楚抬頭望了望天,迷蒙的水霧中,不知怎的忽的想起柳妍那日說的話來,心裏莫名的不安,不由得微微斂了眉沉了眼。
“沐翔,沐辰還未查到莊雨舒和晚晴的下落嗎……”
這是一直橫亙在他心頭的一件半大不小的事,雖說並不十分重要,但是她此次回來卻是獨獨一人,並不見她娘親和晚晴。他知道她最是看重家裏的人,也最是重情義,所以即使她回到他的身邊,他卻一直覺得有些惴惴,生怕一個轉身,她又不見了。
即便知道答案還是“暫時尚未有消息”,他還是心中沒由來的一凜,這種感覺最近似乎越來越明顯,尤其是那晚聽了她的那一番話後,雖並未見不妥之處,他卻是莫名地有些放不下心。
又默默地望了一回天幕中紛紛灑灑的雨水,他歎了一聲,抬手招來沐翔,低聲叮囑了兩句。
沐翔雖有些不解,不過隻低低的應了,便立即去辦了。等到雨落得輕飄了,一行人便又馳馬進了雨裏,消失在天水蒙蒙的盡頭……
沐雲楚離開後,柳妍並未按既定的日子離開盛都,而是早走了兩日。當然她是有借口的,其實即便她不找這個幌子,她要早走兩日也算不得什麼,不過因為這早走的原因,麵子上便要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掩了去。
畢竟,這一回,是她的主張,不管最後瞞不瞞得過他,情理上都得做得隱蔽些,雖說他曾經也說過會重新考慮,但也沒有說立馬兌現的。
“姐,快到了。”
柳妍聽到蘇誠的聲音低低的從外麵傳來,才回過神來,掀開窗簾子往外瞧了瞧。四周黑燈瞎火的,從馬車顛簸的程度看來,這裏應該離得盛都遠了,而且也不是官道,隱隱能見到幾處淺丘,零落著幾處閑散的人家。
柳妍伸手摸了摸腰上的錦囊,又愣了一會兒神,便感覺到馬車漸漸緩下來,最後停下來,然後是在夜裏特別清晰的馬蹄聲。
柳妍並未下車,隻掀了簾子,逆著薄薄的一點昏黃的月色看著南宮靖一點一點的走進。
“南宮。”
柳妍輕輕喚了一聲,然後伸了脖子去看他的身後。不遠處也停了一輛馬車,和自己如今坐的這輛一般,再普通不過。
南宮靖逆著光微微點頭一笑。柳妍垂了眼也輕輕點了點頭,遂伸手從腰中的錦袋裏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了南宮靖。
“玉兒說走之前想再見你一麵。”
柳妍搖搖頭,她不是怕玉兒認出她,畢竟就是認出來了,也隻是須臾的時間,她便會再忘了。
而且,該說的話她已經讓南宮靖與她說得很清楚了,她也應了,她才會用這樣的法子幫她。她這樣做本就不是為了別人應她的人情,所以也沒有必要再聽那些感激的話。畢竟是瞞了雲楚,即便是聽了,心裏也不會舒坦。
南宮靖點點頭,柳妍放了簾子聽那邊的動靜,隻等著一切妥當便趕往行雲山莊,畢竟讓夏荷戴了她那張易容時用的麵皮,也不可能一直不說話。
聽著簾子外的動靜似乎大了一些,有淩亂而踉蹌的腳步聲朝這邊奔來,柳妍眉頭一蹙,複又掀起簾子。
朦朧中,玉兒一身素衣,頭發也隻是簡單的一挽,褪盡一身鉛華的她正往自己這邊小碎步跑來。
柳妍看不真切她的神情,掠過她看見南宮靖站在不遠處朝她點點頭,她也就不好再放了簾子。
來人是逆光,柳妍自然便是迎光而立。隻見女子快到跟前,腳步卻陡然慢了下來,一不留神一個齟齬,被腳下的什麼東西絆倒在地。
身邊的都是男子,去扶固然不好。柳妍趕緊從車上下來,扶著她從地上站起來。
“真的是你……”
柳妍一怔,不知玉兒這話從何說起,隻是看著她微微一笑,然後伸手將她剛剛散下的一縷頭發別在耳後。
“藥……我已經拿給南宮了,其實……這未嚐不是一種解脫,解脫的生活雖比之以前貧苦了些,但人活著總是一種希望……有希望便有未來……”
既然見了,她想著說幾句寬慰的話,畢竟玉兒從始至終不過也是個不知情的。但是,不想這幾句也觸碰了玉兒脆弱的心事,見玉兒漲得紅紅的眼眶,她心裏也難免生出些憐憫和感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