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幾乎是下意識的,程子銘嘶啞著說出了這個“不”字,他手掌一番,手心中浮現出一朵藍色的蓮花,永不凋零的信念之花,就算是在絕境之中,他失去了所有,跌落到凡塵,但是心中的信念依舊,從未改變。
蓮花嬌柔而弱小,藍色的花朵映在程子銘眼中,仿佛兩朵火焰在熊熊燃燒。這是眼中之火,是心中之火,是信念之火,是直到生命盡頭都不會熄滅的生生之火。
程子銘慢慢攥起手心,收起了信念之花。他緩緩站起身來,向院外走去。
要守住信念,首先便要活下去。他身體遭受重創,失去了全部修為,需要補充營養。再者,他忽然覺得很餓,自從修仙以來,再也沒有這麼餓過了。他要找些東西吃,他暗暗打算著:不知村民都需要什麼樣的勞力?挑滿一缸水的話,能不能換來一碗飯吃?
……
妖都,無數的煙火衝天飛起,在天空中展開朵朵白花,將夜空照成了白晝。
無數的妖衛層層圍在一起,半空中,木妖王負手而立,他身邊飛著一隻巨大的禿鷲,其上放著一把寬大的木椅,坐著已經接上了腦袋的妖皇。
在妖衛中間,圍困著祈飛雲一行人,他們最終還是沒能逃出妖都,便被狼衛圍困了起來。
祈飛雲手持靈劍,保持了戒備之狀,在他身後,郝千賦懷裏抱著魔燈分身,正在拚命地向裏裝極品魔晶。
忽然,虛空中泛起一陣漣漪,好像水簾一挑,從中走出了六名道人。
為首的道士頭戴玉冠,法衣散發的靈光奪目而耀眼,腰間卻帶著一柄木劍,看起來有些不協調。
“仙朝帝君!是仙朝帝君帶著仙君來了!”祈飛雲頓時激動起來,他是玉霄派的親傳弟子,自然認得廣夏仙朝最頂級老大的裝扮。
“帝君和仙君?那不是傾巢出動了?”郝千賦手中動作不停,吃驚地抬頭向空中張望。
此時妖皇也反應過來,他沉聲問道:“就知道此事有鬼,想不到是你們這些老家夥在作祟。妖族和修仙者簽署過協議,雙方互不相擾,你們這麼快就不認賬了麼?”
“怎麼會?”帝君嗬嗬笑道:“隻是聽說有真器出世,所以趕過來看看。有寶貝大家一起搶,誰有本事搶來算誰的,這難道不是妖族奉行的一貫準則?”
“這老狐狸,原來是為了真器。”妖皇小聲對木妖王說道,然後他轉而大聲道:“真器,就被他們給藏起來了,誰有本事問出來,就算誰的。”
“好!一言為定!”帝君忽然出手,他身形一晃,從虛空中消失。
“啪!”帝君身身影忽然出現在郝千賦身邊,被虛空中的人影拎著打了個耳光,“嗖”地被扔了出去。
“什麼人!”兩位仙君上前接住帝君,將他攙回到隊伍之中。隻見帝君的法冠也歪了,臉上一個白白的掌印,連紅得像豬肝一樣,半響說不出話來。
修仙者的帝王,廣夏仙朝的帝君,何時受過如此羞辱?
“程子銘那小子呢?他跑哪去了。”魔女現身後的第一句話,便是去問程子銘的下落。
祈飛雲看了魔女一眼,心說:這家夥怎麼也跟來了。
郝千賦道:“他去救一個朋友,很快便會和我們彙合。前輩,我們被頂級高手圍困,該如何是好。”
魔女的視線一一掃過妖皇和仙君,道:“人、妖太多了,憑我剩下的法力,隻能殺掉八成。”
妖皇倒吸一口氣,仙君們微微縮了縮身子。殺掉十之八九,關鍵是自己不在這八成人裏麵才行。
“我在外麵太費體力,先回去了。他們要是敢過來,就殺光他們。”魔女說完,便直接消失不見了。
木妖王眯著眼睛,盯著付小蝶一陣猛看,心中盤算著怎麼去救這位得意的小弟子,左思右想卻沒有主意。
妖皇嗬嗬笑了笑,說道:“這件事,太好辦了。剛才那個魔修是個器靈,我們隻要幹耗下去,等法器的力量耗盡,自然可以抓住這夥人了。”
“此計甚好。就先看看吧。”幾位仙君頓時點頭附議。魔女的力量他們都見識過了,硬拚不行,隻能幹耗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祈飛雲心中暗暗焦急,程子銘哪裏去了?怎麼這麼久,還沒有從小界中出來?他再不回來,他的親友們可要被團滅了。
……
聖殿小界的最後一關,最終的試煉之地,已經過去了七十年……
程子銘頭發花白了,臉上爬滿皺紋,他修為不再,能活到這麼久,在凡人中已經算是運氣好的。
他棲身的小屋,屋頂的瓦片已經修補好,門窗也不再露風,屋內添置了簡單的家具,就連空空蕩蕩的院子,也種下了一顆桃樹。
如今,桃花綻放的季節,程子銘彎著腰,拄著拐棍來到了院子中。他站在桃樹下,遙遙望向山頂的傳送門,這七十年中,他費盡心力,想盡辦法,最終也沒能將靈妙仙子的畫卷送入傳送門內。
他看了一會兒,放下拐棍,席地而坐,開始嚐試打坐。
七十年了,這是另一個他從未放棄的習慣。他要重新修煉,重新恢複曾經的修為。盡管努力都化為泡影,盡管一次次的真氣入體都落空,但是他從未放棄過。
每當他打坐之時,雖然修為毫無進展,但是他手掌中藍色的蓮花,卻綻放得更為嬌豔,信念之花,隻有用最精純的信念來澆灌,才能茁壯生長。
不知過了多久,程子銘慢慢睜開眼。他的眼睛已經花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看到眼前的杜道人。
這個奪走程子銘一切的修仙者,不知出於什麼目的,時不時便來打擊他一下。這次,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來到這間小院裏的。
“認命吧。”杜道人說得十分認真:“如果你肯老老實實做個凡人,放棄修煉的想法,將你所知道的功法口訣告訴我,我可以給你延壽的靈藥,可以賜你榮華富貴,可以……”
“不必了。”程子銘緩緩搖了搖頭。
“你真的不肯認命?”杜道人神情嚴肅,說道:“我是修仙者,能夠感覺到你身上的生氣。你生機衰老,已經油盡燈枯,隻怕再有兩三句話的功夫,便是你的死期。”
“我知道。”程子銘再次拚勁全力,試圖吸納空氣中的靈氣。
“為什麼不肯認命?你早已沒有修煉的資本了。你不過是個凡人,本該永遠沉淪下去。”杜道人正色問道:“你總該告訴我,你的堅持,到底是為了什麼?”
程子銘微微一笑,輕輕翻起手掌,掌心出現了一朵聖潔的藍蓮花,他輕輕說道:“你奪去了我的一切,卻無法奪去這朵花,此花生在我的體內,就算修為被廢,就算跌落凡塵,就算永無希望可言,隻要生命不止,信念不絕!”
杜道人沉默地看著他,良久不語……
忽然,藍色的蓮花放出一圈圈聖潔的光暈,將程子銘籠罩在了裏麵。藍色的光芒照耀全身,他的頭發,變得烏黑發亮,他的雙眼變得炯炯有神,他的皮膚再次恢複了白玉一般的光澤,他身上的氣勢衝天而起,竟然節節攀升,再次達到了元嬰的修為。
這是怎麼回事?程子銘看著手中的藍蓮花,心中滿是疑問:不是說這花隻管加油,沒什麼實際作用麼?怎麼能幫我恢複修為?
此時,藍色的光暈點點擴大,光芒照耀的地方,空間好像褪色的畫布,失去了顏色,變成了白茫茫地虛空。
小院消失了,房屋消失了,村落消失了,靈山消失了,就連山頂上的巨大傳送門,也消失不見。
唯一沒有消失的,則是程子銘麵前的杜道人。他還是那副老樣子,隻是全身氣息一變,修為也從築基變得深不可測,透著一種掌控天地的超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