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時節總會讓人心中生出一股煩悶的感覺,老天爺像是憋了一整年,要把平時欠的雨水一股腦的潑灑下來。陰雨連綿,讓人看不到盡頭。
杏花村就位於黑水河邊,聽說是因為一位大詩人一句“牧童遙指杏花村”而得名。那位信奉君子遠庖廚的詩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懂他眼中風月無邊的梅雨時節對田間老農來說有多麼難熬。更加難以明白細雨微風八月天會與糧食的收成息息相關。黑水河很寬闊,杏花村的村民每天起床時河麵上的霧氣蒸騰,對岸的北祁山都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所以這裏的村民大都患有風濕疾病,陰雨天氣,村中老人的咳嗽聲更是此起彼伏。
王守郭是杏花村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勞動力,靠著一條“滔滔不絕”的黑水河,杏花村從未遇過幹旱時節,和所有村民一樣,他也對這看不到盡頭的梅雨時節十分厭惡。晨光微亮,王守郭便推開房門準備前往田間勞作,稻已抽穗,但是連綿不斷的陰雨幾乎將稻花盡數打落在田野中,今年或許又沒有好收成了。王守郭吐了一口唾沫,低聲咒罵了一聲賊老天,扛著鋤頭披上蓑衣便走入泥濘中。
田間小路濕滑不堪,路旁野草上聚滿了水珠,王守郭的褲腿幾乎快要濕透,鬥笠和蓑衣好像並不能將雨水擋在身外,抹了一把已被雨水濕透的臉頰,翹了翹手中鋤頭,繼續前行。
一道模糊的身影從前方疾馳而來,王守郭隻能看到一襲綠袍上下翻滾,雨水那麼大,那一襲綠色的袍子居然還能飄舞如飛,可見對麵那人的速度之快。等到能夠看清那一襲身影時,王守郭提著手中鋤頭,也顧不得田中稻子,一躍而下。要知道對靠天吃飯的村民來講,那一片被他壓壞的稻子,在這種收成不好的年景,可能相當於一家四口近半旬的口糧了。可王守郭此刻根本顧不上那些,代價再大,能有命重要?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王守郭躺在稻田中費力的扭過腦袋,隻能夠驚鴻一瞥的看到一個被雨水濕透的豐腴女子高坐馬背上,胸前規模不可謂不大,反正王守郭下意識的用手虛空捏了捏,又張開了一點,心中疑惑著喃喃道:“怕是有這麼大。”說完,搖了搖頭,從泥濘中掙紮著起身,又張開一點,腦袋微偏,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怕是還要大些。
但是倒在田中的王守郭清醒過來後看了看四周被自己壓倒的一大片稻子,跳腳罵娘道:“死娘皮,再大也沒有這麼大吧。”然後他又聽見身後傳來模糊的馬蹄聲,剛剛爬上田埂的他想也沒想,再次跳下稻田,跳下的時候還費力的扭頭望向身後,期盼著身後馬背上的女子更加豐腴,更加妖嬈。但當他瞥見身後馬背上幾個黑衣男子後,怒火中燒,老子被女子推倒還能忍受,被幾個男人推倒算怎麼個事兒?抗在肩上的鋤頭狠狠的砸在田埂上,身子卻不由自主的倒向稻田。對於收成不好的杏花村來說,多一寸稻田就多一口糧食,所以這裏的田埂並不如江南水鄉那麼寬闊,狹窄的田埂被這一鋤頭隨著王守郭的倒下勢頭愣是被挖掉一大塊,隻剩下不餘三寸,雨水中模糊看去,像是被挖斷了整根田埂。
幾名男子的騎術果然了得,手中一提韁繩,駿馬飛躍而過,緊追前方婀娜女子,其中一名男子腰中長劍鏗鏘一聲,不見有何動作便已歸鞘,沒做任何停頓的繼續追趕前方綠袍女子。
王守郭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蜇到了喉嚨,然後繼續倒下,隻不過這次,是真的倒下了。
稻田中,一抹猩紅迅速從王守郭的喉嚨滲出,染紅了一大片。
杏花村緊鄰黑水河,為了更多的照射到陽光,幾乎家家戶戶坐北朝南,村子南邊是成片的稻田,東邊便是一大片杏子林。那個騎著毛驢在這個天氣中悠然觀景的詩人正是在那片杏林中寫出了這首千年傳誦的佳句。
綠袍女子長袍飛舞,在雨水中獵獵作響,如果隻是哪位雨天踏青的官家小姐或是叱吒江湖的俠女仙子,想必十分愜意養眼。可馬背上的少女既不是成名已久的俠女仙子,也不是應該說已不是有家中父輩祖輩庇佑的官家小姐,現在的她,隻不過是一名在幾名悍匪手下苟延殘喘的亡命之徒。
女子名叫於采青,父親曾是渝州府守將,雖不是封疆大吏,可要保一個豆蔻年華女兒的命,也是綽綽有餘,隻是隨著那件轟動朝野的白衣案發生後,渝州守將被連降三級,本就品秩不高的渝州守將最後自盡於還沒搬出的守將府邸,女兒於采青亡命天涯,如今,更是被仇家尋到,到了朝不保夕的地步。